苏琳琅总觉得不应该,因为在她的视角,可以看到贺朴廷的眼睛是有神的,而且目光就落在贺致寰手中的那张废支票上。
她觉得他不但能看见,而且应该对那张支票很好奇,或者说,他对匪绑诸人的命运很好奇。
她心说难道他真的看不见吗,瞧着不像呀。
俩医生在跟贺致寰交流,苏琳琅正好单独对着贺朴廷,她于是皱鼻子扮了鬼脸,来了句羊叫:“咩!”
她的样子很可笑的,但男人面无表情,眼睛也一眨未眨的。
苏琳琅还不服气,又呲着牙蹑步上前,双指猛然一竖,直戳贺朴廷的眼睛。
但他眼睛依然一眨未眨,定定望着她。
难道说她价值16亿的阔少老公真的瞎了,看不见了?
“朴廷?”老爷子轻唤。
这回贺朴廷很敏锐,头转向了老爷子:“爷爷。”
俩医生对视一眼,大惊喜呀,看来他只是瞎了,智力还是可以的,说话很清楚。
他的口齿已经比三天前,苏琳琅见的时候要清晰多了。他又说了一个英文单词:“Philippe?“
他说的是黎宪,他的英文名就叫Philippe。
贺致寰深深点头:“放心,爷爷知道。”
不但知道了,黎宪也早就被控制住,打着麻药在保镖宿舍睡大觉呢。
贺朴廷唇角微微抽颤着,缓缓往外吐了口气,垂下了眸子。
也许他在回忆那不堪回首的一夜,也许,是在想那些凶残的绑匪们。
贺致寰想起绑匪们来,连忙举起支票来,咳着,嘶喘着,说:“他,他们……”
他很着急,但他太激动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就说不出话来。
还好苏琳琅知道老爷子要说什么,想想贺朴廷,一个虽养尊处优,却极具商业眼光的阔少,在一夜间父死已瞎,变成现在这样,也很可怜的,她遂说:“朴廷哥哥,爷爷想跟你说的是,张华强和叶庆荣从现在开始就会自相残杀,不死不休,所以您一定要安心养伤,尽快好起来。”
张华强和叶庆荣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腾的,贺朴廷的眸子里就有了神彩,他刷的回头,紧紧盯着她。
院长和黄医师一听苏琳琅这话,也好奇了,明明报纸上说,张华强要亲自去迎叶庆荣出狱,怎么贺氏少奶奶却说他们会自相残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
话说,在七八十年代,港府电视机也才刚刚普及,视媒远不及纸媒更加发达。
各种私人报社如雨后春笋般一茬茬的冒出来,或者连载小说,或者劲爆狗血,总之,为了拼新闻,拼销量,记者们可以抱着相机冲进社团的火拼现场拍特写,也可以潜伏在影视明星,政客们的床底下打小抄,还会不择手段拍女明星的走光照。
火力全开,只为搞到新鲜热辣的,独家的一手猛料。
当然了,能搞到大料,报社就办的红红火火,搞不到的就被市场无情淘汰。
阿Sir不敢闯的九龙城记者敢闯。
政客富商的太太们雇私家侦探都找不到的老公,记者们知道他们在哪个女明星的香闺。
而一旦有非常劲爆的,不同于别家的独家猛料,报社还会专门捂着,并在别的报纸全部上市之后再推出新鲜热辣的独家加刊,用来爆销量。
当加刊被加急推出,投向市场,油墨的温度比刚出炉的肥彭蛋挞还要烫手。
而只要消息够劲爆,报童只需喊一嗓子,立刻就会被市民们轰抢一空。
今天就是,《香江夜报》紧急发行了加刊,正是跟别的报纸完全不一样的,独家猛料!
“号外号外,叶庆荣私下反水,狂揽3亿赎金!”
“贺少被绑,贺太3亿赎人,踢开张华强,叶庆荣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赎金支票史诗级大曝光,收支人正是叶庆荣!”
有人抢到一张报纸,还真是,不但有贺太专门赴银行的照片,竟然连支票的照片都有,虽然签名做了模糊处理,但有抬头,就是贺氏的支票。
所以板上钉钉了吧,叶庆荣背着张华强收了贺家足足3个亿。
话说,张华强应该马上就要到警署,要去迎接叶庆荣呢,他听说这个消息了吗?
……
说回医院。
经过最终诊断,俩医生认为贺朴廷智力和听力都没有问题,行动能力还待查。
视力,目前来看还没有恢复。
简而言之就是手术动了,但眼睛还是瞎的,看不见!
这个打击于老爷子不可谓不大。
孙琳达虎视耽耽,意欲夺权,他最得力的大孙子却瞎了,这可还行?
望着大孙子那双秀致,却锋芒劲显的眼眸,贺致寰颤声问:“朴廷,你真的看不见了吗?”
第21章 第二十一刀
重症室的各项电子设备发出嗡嗡的噪响,所有人沉默着,但全盯着贺朴廷。
贺致寰尤其紧张,攥着那张支票揉了又揉。
虽说现在当仁不让,他是首富,但贺家还够不上豪门二字,因为真正的豪门是个庞大的家族,族中要有能经商的,能为仕的,还要有能文能武的,要几辈人的沉淀和积累,如他,不过个随时会垮的泥腿子,暴发户罢了。
贺朴廷,毕业于伦敦政经学院的Master of Finance,因为从小跟着贺章押船,环游全球,见识广阔,人也聪颖,对全球的经济发展有着非常独道的观点,自他加入董事会,做的几个决策直接让贺氏的股票翻了倍。
他是贺致寰的希望,也是贺氏能长久发展的希望。
要真失明了,在整个港府前途未明的当下,贺氏又该何去何存?
偏偏想什么就来什么,贺朴廷缓缓摇头,声音和缓:“不能。”
看老太爷的背在瞬间佝偻,又大咳了起来,黄医师替他拍背,说:“手术做完才三天,等出了重症室做个详细检查,咱们慢慢治疗。”
“不着急,会好的。”贺致寰也喃喃的说。
但他心里却觉得,脑损伤导致的失明,以后怕是也难好。
“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黄医师才张嘴,贺朴廷打断他:“我要出去。”
“不行,您的头骨尚未愈合,随时可能脑出血,必须观测一周。”院长说。
“再忍几天吧,一场绑架大难未死,难道这几天你还忍不得?”黄医师也说。
说起这个,贺朴廷呼吸猛促,却又声柔,唤:“小阿妹。”
在大陆的时候贺朴廷头一回见面,就是这样喊苏琳琅的,他喊的很顺口。
男人一副困□□脱之态,当然了,父亲被人当着他的面用乱枪扫成马蜂窝,他肯定恨,着急,想要出去手刃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