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朴廷没报警,顾家也没报,但马场的工作人员肯定会报警的,这不是九龙城,西区警署是全港最负责的,肯定会抓捕张华强的。
按理,现在警察已经快到了。
经苏琳琅提醒,顾老太爷才说:“我们可以起诉他的吧?”
贺朴廷反问:“顾爷爷打算以什么由头来起诉?”
老爷子说:“他是来绑架凯旋的,他还差点就把我杀了,他绑架勒索!”
“见证人除了您家的保镖就是我家的,而且双方都持有武器的,您是认为他的小弟不会帮他顶罪,还是说他付不起赎金和律师费?”贺朴廷再问。
远处,张华强的声音愈发低了,在哭嚎:“苏琳琅,你给我出来!”
顾老爷子终于胆子大了点,拄着拐杖,蹒跚着脚步往前,远远扫了一眼。
只看到灯火,持枪的保镖们,并没有看清张华强本尊,他立刻又躲回来了。
不像孙琳达的谋杀,几个男人因情反目,相互指证,咬死,把她的罪给坐实了。
张华强哪怕被抓,他咬牙不认绑架,再找个小弟帮忙顶缸,轻而易举的。
那怕认定他绑架未遂,过一段时间出来,他只会疯狂报复,怎么办?
远处响起隐隐的警笛声,眼前的危机解除了,但老爷子又陷入了对未来的忧虑。
张华强原来是坐过牢的,他十几岁就因为杀人坐过牢,然后在牢里网结了一帮生死兄弟,出来之后才有的如今的辉煌,也全赖他那帮生死兄弟。
而要不是经历今天,要不是看到三架AK齐扫,顾老太爷还没那么怕。
真实的,胆寒的恐惧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而要说他想做什么的话,那就是,他会为了除掉张华强,永绝后患,会毫不犹豫的掏钱,一千万不够就两千万,三千万也行。
在此刻他想□□,他甚至没有考虑过一旦□□,将会被反威胁的事。
隔的不远,顾家保镖的对讲机在响,贺家的保镖宋广迂也跑了过来。
他的肩膀也受了枪伤,但紧急处理过了,打了简易绷带,今天的事情比较麻烦,他作为第一个开枪的,得协同警察处理。
当然,他的伤,也是匪帮伤人的证据。
有他在,大家就算是互殴了。
此刻,警察已经到现场了,还是西区警署那位大警长,吕查德亲自带队。
宋广迂问贺朴廷:“少爷,您要不要出面?”
贺朴廷问顾老太爷:“您呢,要不要过去看一趟?”
离的并不远,也就隔了十几米的距离而已。
张华强在喊:“我不走,我要见那个女人,婊子,贱女人你给我出来!”
伴随着警笛声,他的声音撕心裂肺,里面满满的,都是恨和不甘,还有不屑。
要是心理素质差的人,此时就该怕了,强的也会被他激怒,去见他的。
但苏琳琅并不在这两者之中。
她有一个完美的,处理他的方案,从来的时候,从拿弓弩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而第一条就是,先不见他。
他被钉在座椅上的,但并没有伤及内脏,所以目前还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医生想把他从座位上取下来也还得费些功夫,他就可以一直大吼大叫。
苏琳琅看时间差不多了,对宋广迂说:“你去给他传句话。”
顾老太爷和顾凯旋也都凑了过来,想听,看她要传什么话。
尤其顾凯旋,半大孩子,不知道张华强的破坏力和伤害力,只知道他很凶。
当苏琳琅打服了他,就觉得她更凶,无脑崇拜,却不知道这件事的难处理。
“快说呀,阿嫂,你要跟他说什么?”顾凯旋问。
苏琳琅虽然讨厌小孩子,但当然不会教坏祖国的小花朵的。
走远了两步,她才低声对宋广迂说:“把你的枪故意露到他能够着的地方,然后你到他耳边小声说,我说了,他就是条狗,他那种垃圾是没有资格见我的!”
宋广迂还是关一回听少奶奶说这种话,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那会激怒他吧。”
苏琳琅已经把张华强扎成筛子了,计划的下一步,就是激怒他。
她一笑:“去吧。”
离的并不远,此时为了配合查案子,警方让工作人员把马场的大灯全打开了。
宋广迂去传话了。
顾老太爷一想,也不打算出面,就把事情交给保镖了。
他也很累的,裤子还是湿的,派个保镖喊司机去开车,再上二楼的VIP区,等车去。
顾凯旋还不想走,小孩子胆子大,还试图去现场看一看。
顾老太爷难得的发了火,吼孙子:“快走。”再吩咐保镖:“把他架起来。”
爷爷发了火,顾凯旋也就乖了,但还是回头说:“阿嫂你也上来呀,咱一起走。”
苏琳琅和贺朴廷也一样,既然不想出面跟警方见面,上二楼到VIP区等车即可。
她顺手扶过去,贺朴廷一边拄着拐杖,一边缓缓的,迈开了步子。
他的步伐也就比顾老爷子稍稍好那么一点点,也是软哒哒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其实要为了男性的自尊心,苏琳琅不该问的,但她忍不住说:“刚才吓坏了吧。”
话说,自从枪战开始,听说是张华强,别人都跑了,就贺朴廷没有挪窝。
他的腿脚还算灵便,虽然膝盖不能弯,但行走已经没有大障碍了。
当时没走,不是他胆子大,而是因为他走不动了。
PTSD,创后综合症。
他哪怕没看到张华强的脸,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要想起隧道里他两手皆架着枪,还吊着烟,脸上挂着无耻而得意的笑,瞄准他爸并疯狂扫射时的样子。
就季霆轩,被绑后没有遭受折磨,直到现在还在看心理医生的。
贺朴廷当然也有严重的PTSD。
但是他不需要医生。
因为他的妻子,这位PLA的女特工,似乎是治疗PTSD的最佳良药。
他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过她,但一支又一支,干脆利落的钢箭飞向张华强时,那些曾经射在他父亲身上,也射在他心上的弹孔,一枚枚的,都被愈合了。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能动,眼前一边是曾经经历过的噩梦,一边是一支支闪着银光飞出的钢矢,张华强的每一声惨叫,都是疗愈他的良药。
今天陪着顾老太爷走的太多,再加上对于张华强的天然恐惧,贺大少这会儿其实挺愁的,他只带了一只拐,但现在的他,只凭一只拐是走不了的,幸好有妻子肘着,他终于可以蹒跚着步伐,两步一台阶,上二楼了。
当所有的灯被打开,空旷而寂静的赛马场,绿茵草坪被灯光染成了金色。
如果有夜场赛马,灯还会开的更多,这地儿,还会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