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八尾传奇之铜镜记(14)

五德大喜,连忙上前问安:“贤兄请留步,还记得峨嵋五德否?”

那狐狸看了看他,眼中有一丝疑惑。五德又笑道:“昔时白珏仙人领了神职上天赴任,弟与兄同去道贺,莫非就忘了?”

那狐狸眯眼想了一想,笑道:“原来竟是同宗,几百年不见,贤弟修行大长啊。”

原来胡五德方才修得人形的时候,有只青城的白狐修成地仙,被破格召上天庭做了御殿常侍,四面八方凡有些道行的同宗皆去道贺。那时五德地位低微,本无法见到白珏与其他地仙,只不过借机与其他狐狸戏耍一番而已。没想到那次结缘竟在今日有了用处。

这狐狸修行的时日原本比五德年长,不过炼化出三尾之后便蒙土地举荐,来到了岳州城隍处做了小吏。这倒也不奇怪,城隍官职虽小,却是受了封的正神,在这处辛苦些年,将来也有好处的。

那狐狸道:“贤弟不在峨嵋清修,来此地做什么?莫非也想谋个差事?”

五德道:“小弟是个散野惯了的,当不得差。此番到岳州,还想请城隍大人帮忙呢!”

那狐狸急忙摇头:“贤弟千万不可!本地老相公可不比别处,最是勤勉,每日都教训我等,享了血食便须尽心办差。现下公务正紧,若去打搅他,恐讨不了好。”

五德烦恼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弟这事也急,等不得的。”

狐狸又问道:“贤弟有什么要事,说来听听,说不定愚兄倒可以帮忙。”

五德忙鞠躬道谢,开始胡诌道:“小弟有一故人,是这岳州人士,名叫苏仲文。他昔日在峨嵋游玩,竟带了小弟的炼丹法器回来,小弟找他数载,没有丝毫踪影。如今小弟修行已经到了最最要紧的关头,再不找回法器,就有大折耗了。有劳贤兄帮忙查查文簿,看他究竟是死是活。”他恨那绿柳附在张燧身上惹些祸事,便也信口说苏仲文是贼,坏她情郎的名声。

那狐狸听了,颇为为难地看看上方埋头批文的城隍爷,悄声道:“若贤弟不急,暂缓几日,我必为弟查之。”

五德愁眉苦脸:“贤兄明鉴,若等到明日,自怕已经来不及了。”他又将那坛好酒祭出,“小弟此次过来也没带别的什么,薄酒倒是有,请贤兄将就着解馋。”

狐狸一见此物,登时眉开眼笑——要知道但凡狐狸,平生就好二物,一是鸡,二是酒。有了这两件,比送金银珠宝更管用。况且城隍庙香火虽旺,分食的也多,更少有美酒供奉,确实是个清苦差事。如今五德这坛子酒,倒真的勾了那狐狸的馋虫。

他喜滋滋地将酒藏匿在殿中一角,又嘱咐五德留在此处,借着复命的机会去了那高台。下来时正撞着两只野兔,这狐狸便捏了那两只兔子到一旁去,耳语片刻。兔子连连点头,其中一只去跑了缠那右边的绿衣主簿,另外一只则溜到文书背后去查阅。

五德暗暗好笑,看来他们狐族还真是治兔子的好手!先前他便教训了四只,今天这位又号令了一双。

不多时那只翻看文书的兔子跳下高台,跑到狐狸身边说了些话,狐狸过来对五德道:“已经得了!贤弟要找的这个人确为本地秀才,不过已经亡故。”

“亡故?”

“正是。”狐狸又道,“他六年前便客死异乡,魂魄回来时着鬼差领走了。走的时候大吵大闹,非要去见一个名叫‘绿柳’的女子,鬼差最是守时,链子一缚,拖了便走。那秀才嚷着什么‘去了阴司也不投胎,必在奈何桥上相候’云云,真真是个痴情种子呢。”

“那秀才转生何家?”

“应是资州陈家子,不过资州城隍尚无牒文回报,看来果真还未投胎呢。”

五德大喜,连忙躬身致谢,出了庙门便奔客栈去。而那狐狸也笑眯眯地从正殿一角拖出美酒,将尖嘴探入,嘬了一口,浑身舒坦。

注1: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第七回 完心愿绿柳拜别 遇险滩水鬼逞凶

胡五德赶回客栈,此刻刚到寅时,夜色深沉,此时三郎依旧昏沉沉地躺在地下,那女鬼绿柳也静立在其凸出的肚腹上,而朱红则坐在旁边的靠椅上。

见他转来,朱红忙起身问道:“可探得一二?”

五德答道:“有了,必教这小姐满意。”

绿柳听他言语,知道经年盼求的冤家终于有了下落,满腔的猜度、等待,都化作纷飞泪雨。她朝着五德拜下,道:“辛苦大仙奔走,若真能找到苏郎,奴家愿来世为犬马,供大仙役使。”

五德满面笑容,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我倒是不计较的,你只要放过这地上的呆子,就已经是给我大方便了。”于是将在城隍处听到的消息与她细说了。

绿柳一脸喜色,阴惨惨的面孔竟然也明艳了几分,欢喜地笑道:“苏郎竟果真不曾负我!如此说来他还在阴司?”

“想来应该如此,一般这样有些牵挂而不曾转生的,不在奈何桥上,便在孟婆门口。”

绿柳又悲叹:“奴家只道他早已上京去了,却原来根本未到那里,故而如何打听也没有消息。六年苦等,竟一开始就在候一个死人,这真真是造化弄人!”

朱红劝道:“你二人虽是错过,但终究两情不渝,这一世有缘无份,不如去求下一世。”

绿柳连忙擦干泪水,强笑道:“大仙说的是,奴家这就离了公子的身。许多冒犯之处,还望两位大仙勿要怪罪。”

五德只期望她快走,自然也客客气气,还装作大度的模样安慰了几句。

朱红催动法术,绿柳的袅娜身形深深拜下去,慢慢就化为青烟不见了,这时三郎胀鼓鼓的肚皮也恢复如常,五德连忙把他搬回床上。摸了摸他的手脚,竟如冰块一样,又用棉被裹住了,施法升温。捣鼓了半晌三郎咳嗽了几声,虽还是没有醒转过来,但是却神情平和了。五德撤了封在四周的各种符咒,又将窗户打开,吹散室内的阴瘴之气。

朱红长叹一口气:“这样一来终于也得了团圆,她苦等这么久,如此倒算个好结果。”

五德在窗前深吸了口气,却不屑:“我只瞧的那些书生最是无用,爱了好女子又没本事讨去,偏生还割舍不下功名,老是指望金榜题名才八抬大轿去迎娶。要我说,若真是心头肉,便是该拉了她远远逃走,天下之大,哪里不可以卖力气过活?再退一步,哪怕立时被杀了也是死在一处,总比这样两个都作了鬼,却仍旧一个阴世一个阳世地相隔九重好。”

朱红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心之迂,从来都不抓住现时,偏要将所求所盼寄予将来。这个男子还算是有些良心,我为女身,看多了那些更薄幸的。所以‘情’这一字,最忌的就是‘痴’。”

五德却道:“姐姐难道不知,这‘情’最是动人的也是个‘痴’字么?”

朱红正要笑他清心修道倒看得通透,但突然间感觉一阵不适,跟着面色发白,软软地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