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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价宝(35)

尚未到这一天,全县城的人便已经感受到节日的气氛了。

人人争相购买篾条、彩纸、五色珠等等材料,家家户户自制彩灯。

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到处悬挂叫卖,那些稀奇漂亮的灯,就算价格昂贵,但竞买者众多,久争不下,而大打出手或是用打赌以定,显得热闹非凡。

叶府从上到小,个个有空闲时间便自己作花灯,样式五花八门,都为了上元之夜拿出来比较,看谁作的最美最漂亮。

等到上元节这天,更不用说了,当真灯山人海,辉映成欢。

而叶府甚至请了杂戏来演,要连着演三天,这让叶府之人个个兴奋不已,大家都是难得才有机会看戏。

但最高兴的就属池长静了。

因为叶青松刚从集裕村回来,便派人把他屋内的那张床给换了。因为房门太小,所以那张大床只能拆散了搬走。什么绣花蚕丝被褥双人鸳鸯枕头全都被拿走了。

望着与刚进府时同样简陋的狭小床铺,躺在上面又硬又硌,但池长静觉得这张床一撤掉,自己的腰板似乎都可以挺直了很多。

那些人不仅把床给撤了,还把他的房间搜个底朝天,但凡是叶青松送给他的东西,诸比小摆设平日穿的衣物甚至连笔墨纸砚等等全被搜走,连那几件蚕丝做的小衣,他经常穿的,也被扒下拿走。

池长静默默的收拾着杂乱的房间,觉得很是奇怪。

为何叶青松对他的态度会这样一反常态?

那晚叶青松冒着如此大雪从集裕村赶出,明明对他还是……很温柔体贴的,怎么重新回乡下再回叶府就这般冷淡?

他都好几日没有见到叶青松了,一时间倒觉得有几分孤单。

今夜是上元之夜,叶青松更不可能来了。

只听到外面有人叫道:“快去看戏,快开演了开演了——”那些年轻仆佣奔走相告,眨眼间,整个院子顿时寂静无声,衬着远处的欢声笑语,显得古怪而凄清。

池长静根本是坐立不安,他很想到街上去,但是根本出不去。

现在府里头有戏开演,他好想去凑热闹,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不可以去。

就在池长静思绪杂乱之时,突然有人敲门,敲门声不高不低不急不缓。

池长静忙去打开房门,就在房门打开的瞬间,蓦的一只兔子灯突现在他的眼前。

把池长静吓了老大一跳,可是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

他不禁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接过递到眼前的闪着桔色小兔子灯。

“小心点,免得烧掉了。”递出兔子灯的叶青松含笑的说道。

池长静握着灯杆的手都觉得有丝丝的汗意,他抬头看看眼前的男子,心下觉得很奇怪,却只是问道:“老爷,你干嘛送我这个?”

叶青松站在门口,显得很彬彬有礼,甚至有点温文尔雅。

“难道你不喜欢?”叶青松欲言又止,把手撑在门框上,似乎又下定了大决心,突道:“池长静,你要不要……到街上逛一逛?看看灯山?”

池长静?

老爷不是一直叫他小静的么?怎么突然又变成叫池长静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老爷竟然主动邀他上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青松见池长静一脸惊愕模样,只是傻愣愣的反望他。

他不禁迟疑了:“池长静……难道你不想上街去么?那要不要去看杂戏,今天演的是明月和尚度翠柳……不过,你去的话可能只能在远处观看,因为我母亲还有其他人都在……”

池长静想上街想的都快发疯了,他回过神,忙道:“老爷,小人想到街上看看花灯,听说在都城里,圣上都亲临城头与民同乐——”

“那你就陪我上街去赏灯罢,走了。”

叶青松转身便朝外走,走的不疾不缓,他知道池长静一定会跟上的,而且会紧紧的跟上。

叶青松带着池长静并没有从正院正门出去,而是从后院侧门出来。

“杂戏就在正院搭台上演,咱们走正门会被旁人看见的。”

“老爷,只有咱们……二个人上街么?”

“人多了容易走失,你快跟上。”

池长静一手提着兔子灯,紧紧的跟在叶青松的身后。

一出了侧门,就在小巷里便能看到大街上灯火辉煌,满街的灯火仿佛天上的繁星落在了人间,变幻成了这无数的灯火,闪耀璀灿。

街上人人手持花灯,打着招呼,相互攀比着,相邀着去观看今年的灯山。甚至有些人不知足双手都提着好几个,甚是堵道。

但凡看到新奇漂亮的彩灯,叶青松便会停下来,低声询问:“这走马灯,上面的人物画的真是不错……想要么?”

跟在叶青松身旁的池长静忙摇头,他手上已经提了好几个灯了。

有用白玉做的福州灯、五色琉璃灯、用五彩珠子做的珠子灯,他一身粗布衣物提着这些贵重灯盏,总觉得时时引人注目。

“老爷,小人已经有很多了。”

“池长静,你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池长静忙摇头,却一脸的求知欲望,他想懂很多东西,更多更多……

“这上面请的是负荆请罪的故事。你听这个故事么?知道讲什么的么?”叶青松指着走马灯上的图画。

池长静凑上前去,看了很久,似乎有些懂,但又不太懂。

“老爷,这个人身上背着东西跪在那里,是陪罪么?”

叶青松道:“这个故事发生在古代,跪着的人名叫廉颇,是赵国有名的良将,那个站着的是人名叫蔺相如,也是赵国的上卿…………”他极详细了讲了廉颇蔺相如的故事,“这是便是他为什么光着上身,背负荆杖,来到蔺相如家请罪的原因了。”

“原来如此啊。”池长静恍然大悟,显然对这些历史故事很感兴趣。

叶青松含蓄道:“其实……负荆请罪并不一定是要象古代那样背负着荆条,不同的人请罪的方式也不尽相同,比如……有人就想用宴请吃饭当陪罪,也有人用送东西的方式……比如用兔子灯什么的……”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的看向池长静双手提着的花灯,心里却极为忐忑不安。

小静这么聪明,应该会明白他的意思罢……

第39章

池长静的视线与叶青松的相交,便低下头去。

他心里何止是慌乱,此刻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叶青松了。

叶青松这般做是想向他请罪么?叶青松把那床铺那些送来的东西全部撤走,也是想向他陪罪的方式之一么?

那叶青松是为了什么才向他请罪的?

那么,这是不是表明,以后他和叶青松仅仅只是主仆关系,再也不会有那种悖世的事发生?

池长静思绪杂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偏偏叶青松的陪罪如此的意味深长,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询问。

这繁华拥挤的街道,喧闹欢腾成了一背景,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唯有二个人游离于此。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切都静止了,只因彼此默默相凝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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