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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梦成城 下(18)

作者: 扑满/落花满架 阅读记录

秦暮苔心内一热,笑道:“大哥既然这么说了,秦暮苔还能说些什么呢?”

斛律芮同样笑着说道:“听来如此之委屈,若是心不甘情不愿,即使留下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了。”

“大哥何必挤兑我。”

“好好好,不挤兑了。不早了,你休息吧。”

“大哥呢?这段时日我看你那边灯火彻夜而亮,若是有什么事情难办,不妨我们谈一谈,暮苔虽然不才,或许还能帮上些忙。”

“不必。我看问题快要解决了。”斛律芮说完这句,就往门外走去。他的语气中有着些含糊之意,让秦暮苔微微皱了皱眉。

直到对方走出门外,秦暮苔才收回视线,怔怔地看着窗外那渐渐浮出乌云的月亮,心中忽然升上一片冷意。

37

在关于想不想家的话题进行后不久,秦暮苔很快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那一日正午,秦暮苔在室内看书兼看窗外那一湖碧水,就听到焚朱兴奋的声音响起:“公子公子!”那孩子冲进房时,整张脸都因为满脸的高兴喜色而微微红了。秦暮苔好奇问道:“怎么了焚朱?”

孩子指手划脚点着门外,不过似乎因为之前跑太快而说不出话来,秦暮苔推书而起:“外面怎么了?”朝焚朱所指的方向张望出去。

只一眼,秦暮苔就愣在当场。

门口站着一人,脸上带着期盼又带着无比的紧张害怕,待到看到他时,眼睛一亮,冲上一步,然而很快停在当场。欲言又止的脸上,带着更加深切的渴望和……害怕。

秦暮苔叹了一口气,扶住门。

对方看到他叹气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畏惧之色,然而终于上前一步,扶住了秦暮苔,低低说道为:“大哥……”

秦暮苔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拂开他的手,朝屋里走去,说道:“朝露,进来吧。”

终于还是来了。

秦朝露。

焚朱满脸疑惑地站在当场,这俩兄弟重逢怎么一点也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激动高兴,反而是气氛沉重。再加上刚才庄主见到秦朝露时,先是露出了好客之色,不过等到秦朝露偶尔转头时,却会露出可怕阴冷的表情。这让一向了解到自己的庄主是怎样一个变色龙般人物的焚朱吓了一跳。

难道秦朝露这一次来会带来什么坏消息么?

焚朱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直到看到秦暮苔挥手的动作,这才省悟过来乖觉地退出。

关门声响起,留下了一室沉闷。

秦暮苔向朝露推出一杯茶水,就不言不语了。

朝露时不时抬头偷看他的脸色,或者说查看大哥的气色。此刻的秦暮苔明显比之几月前消瘦了许多,脸容也苍白了不少,只有那一双眼睛里的光彩未褪。

看着那样的秦暮苔,秦朝露一阵心虚,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最应该为兄长这次遭受的痛苦负责。心虚之余,他也比任何人都高兴,可以看到虽然瘦弱但神清气爽的兄长。可惜,见面之前无论有多么心焦地想见到兄长,真正见面时,秦朝露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沉默的兄长,有着比之前强大百倍的压迫力。

过了许久,秦朝露的不自在已经到了最高点时,才听到兄长的声音响起:“家里还好么?”

“好的。”秦朝露的声音有些低沉,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看向兄长,“大哥,对不起。”他的脸上露出了悔恨的神情。

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哥并没有再以沉默来对待他,而是报以一个淡笑:“没什么。”

朝露的眼睛瞪大了,怎么着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结果只看到大哥沏了杯茶,慢慢地饮着,垂眸无言,面色却和蔼了不少。

秦朝露莫名地觉得浑身一松,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秦暮苔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放下了杯子,然后淡淡抬头说道:“我们是兄弟,你当时也不是有心刺我。只是朝露,你鲁莽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一次没闯下祸事是你我福大命大,若有下一次,老天也帮不了你那么多回。”

秦朝露低下了头,低低说道:“知道了。大哥,对不起……”秦暮苔的话虽然平淡,但却仍让朝露心头难受。兄长出乎意料地并未追究,却让他更感懊恼。

秦暮苔看出他的这番心思,扯开话题问道:“如今我不在,你怎么出来了?家里需人主持。”

“大哥放心,还有午阳在。那件事我没瞒他们,几个人商量了下,我在武林大会之后就出来找你了。”

“大会后来如何?”

“我请颜伯父帮了忙……”秦朝露再度低下了头。提到熟悉的姓,两人想到了同一个人。

秦暮苔手指轻轻拂了一下衣角,终于问道:“颜夕呢?”一直不敢问起,那个烈性女子的脾气他自小知道,自己之前生死未卜,到底是让她死了心,还是更深地被束缚呢?

但是,有些事,必是要做的。

他平静了神色,望向朝露。

秦朝露深深地看向大哥,却没作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放在桌上,然后才说:“这是颜夕让我找着你时给你的。”

秦暮苔望去,那是一柄小小如眉刀的短匕。

那一夜的过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秦暮苔终于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大雨、鲜血、水光、尖叫和疼痛,所有的一切,如同梦境。

再睁开眼时,一片清明,秦暮苔伸手握住短匕,摩拂着那匕首柄。

秦朝露低低说道:“你失踪的第三天,她就入了空门。”

秦暮苔瞪大了眼睛望向弟弟,见他沉沉地点着头,心中一痛:早知道那女子的脾气,却仍想不到她会如此绝然。

朝露低声说道:“她不信你已经死了,她说你一定还活着,只是她自觉对不起你,也放不下……她的感情。她明白你的意思,但她……不能按你所想的做。她还是爱你……所以,她只能选择这条路。”

秦暮苔无言,抽出短匕,只见那一尺刀光如水般潋滟,却似女子眉眼,缠绵入骨。

却偏偏,如此温柔的颜色,本是凶刃而已。

结果,到最后,她还是总上了绝决之路。

而自己呢?最熟悉颜夕脾气的自己,何尝不是把她逼上这条道路的人?

秦朝露出神看着大哥手里的兵器,想到了那一夜大雨中女子死去般的眉眼。也自从此后,自己才真的动了心绝了念。

有一种女人,她的情爱要么给她爱的人,要么,由自己亲手埋葬。

如此而已。

遥远的某处传来孩童的轻轻笑声,似乎是哪个孩子自由地对着天唱着歌谣:“天上的鸟儿啊,带我到我心爱的姑娘身旁,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啊,就是那个她;她的眉眼啊,就像湖水般温柔,她要生气啊,就像风雨般严厉;她像云雀般自由飞翔,没有谁能拴住她的翅膀……”

“叮”的一声,秦暮苔手里的短匕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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