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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相思(143)+番外

苏错刀冷眼片刻,见他上臂已被刀划出血来,冷冷道:“你发什么疯?”

越栖见抬起眼睛,眸中繁花葳蕤,道:“我断自己的胳膊,与你有何相干?难道你心里还有我?你还喜欢我,看不得我伤自己,是么?”

苏错刀死不开口。

越栖见厉声道:“说话!不然我断臂自坠,你也活不下去!”

苏错刀倏的低头看去,目光雪亮如一记闪电:“要死就死。”

越栖见一怔,软语求道:“你不肯说也不打紧,你看我一眼……就像在月牙峰,我背着你的时候,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一眼……”

苏错刀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一时心止如水,真息流转吐纳,虽至绝境,却能撑一刻是一刻的绝不放弃。

越栖见静默良久,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苏错刀,其实你做戏的本领十分拙劣,你一双眼睛,瞎子也看得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错只错在,月牙峰自己无意一回眸,误闯了他想起唐离的眼神,否则也不至沦陷至此。

若这一生,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从未拥有过那样的情与爱,大可永不触碰,甚至不屑一顾,但见过了,似乎拥有过了,就再也放不下离不得,了犹未了,断不能断。

一个做戏做到了骨子里的人,就这么被一个只做到皮毛的人给骗死了。

越栖见恍恍惚惚的笑着,只想时光就驻足此际,只有他和自己,浩浩然御风,飘飘乎遗世,再不必问别人的鱼龙变化,也不必看世间的酒热茶凉。

奈何天不从人愿,似乎只短短一瞬,便听到崖顶传来脚步声。

苏错刀精神一振,悬空已一个多时辰,纵然内力渐复,但肩伤血流不止,体力早已不支,紧握住越栖见的右手更是疲惫麻木,全凭一股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越栖见轻声笑道:“错刀,你猜是谁来了?”

脚步声轻灵如狸猫,由远而近,一步步仿佛踏心走来,熟稔无比,苏错刀岂有不知之理?

不但他知,越栖见亦知。

但越栖见会做出什么事,却是神鬼也不知。

苏错刀眼神骤然狼一般凶狠冷戾,无论如何,一定要活,活着回去,带阿离回家。

打定主意,越栖见只要稍有异动,即刻放手将他丢下山崖,而平衡一失,可借树干的一弹之力,或竭力扑上那棵巨树,或以长安刀刺入山壁,便有存活的可能,再等唐离来救。

但这般施为,若自己内力全盛,并无难处,可如今连体力都已告罄,无异于纸船渡河,那一线生机,也许只是海市蜃楼的一缕幻影。

越栖见心念电转,叹道:“错刀,放心罢,我不舍得你死……无论你怎样狠心待我,我都不怪你,你别做傻事……”

微微一笑,善极无暇,依稀便是初进七星湖的阿西:“我这一生都被你害惨了,亦被你改得无从收拾,但无论如何,总比未遇到你好……将死之际,还能有与你独处的这一刻,我心满意足……你就再陪我一会儿罢,不说话也好……往后你还有长长远远的一辈子陪着阿离,我只求这么一会儿,好么?”

苏错刀不言语,呼吸渐深渐悠长,奇经八脉一道道闭锁,只将内力收拢于任督二脉,一旦有变,即能强行逼出所有潜力,哪怕后患无穷,亦是顾不得了。

越栖见安安静静的笑着,自顾道:“江湖上都传,你爱我入骨,为了我内力也双手奉送,七星湖也弃若敝履,我……我明知是假,却也忍不住很是开心。今夜过后,你能不能放出传言,说我……”

说着指尖颤抖,轻握住苏错刀的手腕,他五内俱伤手指无力,说是握住,不过触碰而已:“就说……我也是肯为了你而死的。”

苏错刀真气敛聚,不耐烦道:“这样的风流韵事,你自己去说罢。”

越栖见闻弦歌而知雅意,眸中闪过惊喜之极的光芒:“你……你不要我死?”

苏错刀注目而视,他一双点漆星目,但无杀气,便显有情,涌动起落的一片海也似,慢慢点了点头:“栖见,只要我们能活着上去,我放你走。”

越栖见痴痴凝望着他,睫毛上却沾满了泪,涩声道:“我信你,可我不信阿离,更信不过这白鹿山上的任何人……我的生死,岂能任由他们裁决?”

一时心绪激荡,如潮水温柔而汹涌:“当年你说过,无论我是善是恶,你都喜欢……你后来真的就不曾再骗过我,连我别有心思都不在意,信我、成就我、待我好……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从一开始,你我便以真面目相对,你……”

苏错刀打断道:“栖见,没有如果。”

越栖见有些失神,苏错刀的手指苍白如雪,沾满血迹,但掌心的热度,却沿着自己饥饿欲死的肌肤,一直流到心里。

而他的血浸透了自己的衣袖,又被风吹凉,一层一层的凝结在皮肤上,开始是冷的,绷着的,渐渐却仿佛活了过来,有着醇厚暖香的呼吸,有大太阳下晒得蓬松软绒的棉被也似的质感,让人沉溺于一个漫长慵懒的,纵有神智亦丧失了所有力气的午睡中一般。

不由自主的,越栖见听见自己问:“错刀,这一战后……你我能否重新来过?”

苏错刀道:“已经路过了。”

他声音如常,并无多余的情绪,却像是一壶凉水泼到了一捧死灰上,不给半分复燃的可能,哗的一声,利落之极。

越栖见再如何风景绝世,于苏错刀,已是路过。

哪怕曾经驻足停留,却不会再回头,他动心动得干脆,收心更绝。

越栖见忍不住笑,指尖用力,想掐进他的手臂,却只留下很浅很浅的月牙印。

这个人自私得霸道,凉薄得毫无心肝,所有的爱之刻骨,痛彻心扉,他一手包揽成他一个人的事,不容人置喙插手。

越栖见心里不悲反喜,更是意料之中:“错刀,其实咱们俩像得要命……都是一副神憎鬼厌的坏脾气,哪怕走投无路,亦会全力对抗,从不会认输死心,你认定了阿离,我却认定了你。”

“可终有一天你会知道,阿离根本配不上你。”

越栖见条理分明清楚,含着一抹从容明亮的笑:“阿离天魔解体之前,我恨不得跪下来求他……求他把你让给我。我真不懂,他凭什么自残自伤?图惹你伤心,却又于事无补,换做我,断然不会这般轻易的毁了自己。”

他倾心吐肝,苏错刀只侧耳倾听唐离在峰顶的动静。

唐离的脚步声消失半晌后,崖边风声乍起,苏错刀心跳猛的失控,仰头看去,碧空如洗,似雪的月光中,唐离衣衫猎猎,一只刚长成的白色的鹰一般,凌空飞扑而下。

他腰间扣牢一根精钢细索,手中又一条黑色软鞭,显然是有备而来,万全之策。

唐离一手软鞭挥出,抖出个圈子,去卷苏错刀的腰,另一只手亦早早伸出,拼命去够苏错刀的手,唇抿成了刀锋似的一条线,神色是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恐惧与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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