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优的手快要接触到某辆出租车门之时,胳膊再一次被用力抓住了。
“跟我来!”
身后响起那沙哑的声音,再回神,自己已经被拖上了一辆宾士轿车。
不待他坐稳,车子已经象离弦之箭激射出去,在苍茫夜色之中,飞掠而过,只留下淡淡的虚影。
李乐优发现车子根本不是朝母亲所在医院的方向行驶,而是径直上了高速。
他惊叫道:“你这是去哪里啊?我要下车啊!”
继而不顾一切的想要打开车门,他急切的头脑昏沉的竟然想从时速达到一百以上的轿车上跳车离开。
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这车门纹丝不动。
他嘶喊着,早已泪流满面。
“让我下车!我要下车!妈妈——”
那中年男子看他这模样,无比冷酷的面容上终于有一丝动容。
尽管他知道真相,但这个时候,也唯有咬紧牙关。
下一刻,看到李乐优竟然解开安全带,整个人向他扑了过来,双手想跟他抢夺方向盘。
老实说,当他第一眼看到李乐优的时候,心中并不以为然。
这个满脸疙瘩畏畏缩缩的东西跟照片上清纯的模样相差实在太多了。
若非那双淹没在无数痘痘当中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与照片上的如出一辙,他差点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的人而已。
他这辈子只服三种人。
一种是孝,对父母的至孝,一种是义,对兄弟的义气,一种是忠,对主人的忠诚!
至少李乐优稍稍的令他改观了。
只是,李乐优一直这样干扰他,继续下去出车祸是迟早的事。
他用力推开李乐优,可后者却又再一次扑上来。
“快停车!我要去医院!”
一记手刀过去,在混乱之中,依旧准确无误的劈中李乐优的颈后,毫无意外,李乐优立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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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之间,只觉耳边似乎有人在喃喃轻语,声音温柔醇厚,就象一阵春风畅面般,说不出的舒服。
只不过,若是再仔细聆听,又会觉得,这声音隐约透着不耐烦与淡淡的疏离。
李乐优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好睡了,他最幸福的时光是停驻在母亲出车祸之前……
母亲?车祸?
他猛然睁开眼,条件反射的翻身下床,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穿鞋穿衣服。
当脚踩在床边铺设着的柔软的纯白色长毛地毯之时,他怔住了。
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又坐回床上,缩起脚。
“……这地毯扎了你的脚?”那睡意朦胧之间听到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李乐优猛然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来处望了过去。
只见高高的窗户旁边正站着两个人,此时都面朝着他。
一个年长之人,面貌严肃表情冷厉,鬓角银丝依稀,正是那个从红帝带他出来的中年男子。
当目光转到另一位年青人身上之时,李乐优怔住了,下意识觉得自怜形秽。
这人有着一张俊秀的面容,脸上带着吟吟的温柔笑意。
那人的站姿闲适而自在,身上明明只穿着白衬衫与西装裤,可这高贵气质竟似浑然天成,仿佛世上所有的优雅都集中在他身上。
那位如此严厉的大叔站在这人的身旁,竟是一付附首听命的模样。
倏忽之间,目光交接,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不耐烦与厌恶,隐隐之间还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疏离与冷淡。
李乐优慌忙回收视线,不禁缩了缩肩,怯怯的低下头来,自卑之余又觉得有几分惶惑。
只这几眼,他便注意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空间当中。
这卧室很大,布置的十分淡雅,然而在淡雅当中,无一不透着精致与贵气……这里绝对不可能是红帝的某个VIP客房。
看起来并不象是酒店,不过,现在的酒店别墅布置的更象是住家,而普通住家却偏偏要弄成酒店式公寓。
他呐呐的想开口询问,但是在对方省视的目光之中,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呆呆的坐在床上,双手撑在床沿边上,紧张的捏着床罩,心中纠结着自己现在该不该站起身跟这两人打招呼,或是询问一下情况。
“泰叔,他就是李乐优?醒过来之后,跟照片上看起来还是不太相象啊。”
那年轻男子手里捏着一张发黄了的照片,眉头微蹙着,踅到李乐优的身边,将照片搁在他的脸旁边,然后突然弯下腰,倾低了身体,近距离的仔细打量着,目光炯然。
一瞬间,血气立时疯涌上脸庞,李乐优只觉得双颊发烫,耳朵都红了起来,头垂的更低了,心脏却不争气的呯呯直跳。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在红帝之中浸淫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冷傲的、虚假的、自鸣得意的,大多是暴发户似的庸俗不堪。
他可是做过男公关的,曾经还红极一时,知道什么人该用什么法子对待,而今天所见这两个人,却象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着实令他不知所措了。
“少爷,你不觉得他的眼睛跟夫人的很象么?”那叫泰叔的中年男子也凑近了,冷酷的脸庞终于泛起一丝笑意,将那种苍桑揉和了很多。
“你说跟雅安很象?唔……倒有那么几分……”
李乐优只觉一头雾水,大家明明说的都是中文,他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大概,眼前这两人的普通话实在是太寒碜了一点。
隐约觉得,这两人是在说他跟某人长的有几分相象。
……
突然他象是想到什么,猛的站起身来,惊慌道:“大叔,你把我弄到这里——”
“你可以叫我泰叔。”那中年男子打断了他。
现在都什么时候,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情,计较称呼之类的事。
“你说我母亲病危了?你怎么可以把我弄到这里来!这里究竟是哪里啊?我要去医院啊!”双手用力的抓着泰叔黑色的西装,就象抓住一根浮木。
他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负担起那样高额的医疗费用,若是这张脸没有出痘之前,他还可以拼了命的多出几次台,勉强应付。
看着母亲那么痛苦的模样,有时候,他觉得活着真的是受罪!
可是如此自私的他,就算看着母亲受罪,也不想让她彻底解脱。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
死亡……他心里曾经想了无数遍的结局,也是自己可能会目睹到的情形。
现在想来,想为母亲送终倒成了一件奢侈的事了。
“你冷静一点!”泰叔并没有挣脱,反而看向了少爷。
年轻男子显然被李乐优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此时眉头微蹙,淡淡说道:“行了!你母亲根本没有病危!”
“……”李乐优动作停在那里,手依旧抓着泰叔,只是视线已经转向了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