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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续:烟火人间(枉生系列)(12)

第八章 恋字宴(六)

“哦,为何?”叶卿挑眉。

“想知道?”朱濂之抬眸看叶卿。

叶卿点头。

朱濂之垂眸,修长的手指流连画卷,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听他缓缓低语道,“唐陵终究还是无法离去,红尘无物,本属人自扰。荆云长纵使早已断了后路,也再不能无视唐陵的真心。李师师并不想逃,有些事她知道自己早该面对。”

朱濂之这几句话说的就像是在吟诗,他停了一下接下去道,“当年的错,不是阴差阳错,而是源自一个逃脱不了凡尘俗世的嫉妒、无法自‘情’一字中抽身而出的寻常女子。她的一念之差让荆云长自毁武功,让唐陵远走边疆。”

“她恨的是荆云长,却成了荆云长的妻子。荆云长不爱她,却给了她一个家。而唐陵——两人都深觉有负于他。”

随后他又注视叶卿道,“若真处在危难关头,唐陵跟李师师都会为保荆云长周全而奋不顾身,荆云长却一定最在意李师师的安危,可他又不愿见唐陵有事……”他说罢无奈笑了笑道,“不过你也知道我不谙武功,所以无法猜透当时荆云长是如何做到的。”

叶卿静静听朱濂之说完,细长的凤眼已经随着眉毛弯了起来,他不由长长一叹道,“其实王爷只是不会武功而已,却是悉知天下各种武功路数的,此际你心里想必早已有了大概,不然绝不会说出紫茱缠还是用在荆云长身上这样的话来的。”

朱濂之轻笑,抬起深邃的眸注视叶卿问道,“我可有说错?”

叶卿抿唇笑着摇摇头,“王爷用‘说’而不用‘猜’字想必已经确定对或是不对了。”

朱濂之不响,只是淡笑。

叶卿笑了笑说道,“荆云长的少林正宗达摩禅指可以借力,只不过一旦内力从一个人身上传自他本人的下场只有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罢了。”

他说着随即又道,“其实我最好奇的还是那株紫茱缠,若记得不错,魏仙人当初所遗留的紫茱园因一场大火尽数被毁,只余一株留在皇宫之中,而那株也因被盗而未能保存下来,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天下第一堡之中呢?”

朱濂之似早料到他有这么一问,笑的有一丝神秘道,“皇宫的那株紫茱缠可以说是毁在我手中的。”他说得丝毫不在意,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哦?”叶卿显然一愣,他眼珠转了转忽然半开玩笑似地注视王爷问道,“难道十年前那件轰动一时的皇宫盗宝大案竟跟王爷你有关?”

朱濂之抬了抬眉反问,“你觉得呢?”

叶卿想了片刻才道,“那么盗宝之人必是唐陵无疑了。”

朱濂之点头道,“入皇宫窃宝本是重罪,不过皇上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让唐陵去边疆服役十年,以抗外敌。”

叶卿听了他的话不由好奇道,“那你为何又说紫茱缠是毁于你手?”

朱濂之眨眨眼,对叶卿说道,“紫茱缠在跟唐陵的缠斗中已毁,这是我向皇上上呈的。”

叶卿不由了然,注视朱濂之深邃的眼眸问道,“依我看当时你是在救唐陵,对么?”

朱濂之却淡然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一个人究竟能为这段不容于世俗的感情做到什么地步罢了。”

叶卿一愣,随即笑道,“那现在看见了么?”

朱濂之不答,只是缓缓一笑说道,“其实我一向认为人定而胜天,有些事也不见得全然听命运的摆布。哲人差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观一叶之落,而秋之将至。”

叶卿听了这话忽然笑了起来,慢条斯理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却看出一些端倪来了。”

“哦?”朱濂之睇着他,眼底多了一份好奇。

“我看出来王爷最喜爱掌握别人的命运。对吗?”叶卿眯起眼,语调似真非真,却似乎意有所指。

朱濂之似笑非笑,垂下眼眸道,“只怕我自己也是被命运玩转于股掌无法翻身之人呐……”

叶卿望着他,却问,“王爷会在乎这些吗?”

朱濂之静静瞅着他片刻,忽然轻轻笑道,“在乎或不在乎又有什么区别……”他微微顿了顿,语气淡淡一转又道,“荆云长当年曾为唐陵三闯唐门阵,到头来却宁愿自毁武功与他情断义绝,这又岂是在乎两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的?”

叶卿这时不由好奇地问,“我倒是奇怪了,李师师当年到底做了什么,竟让荆云长甘愿自毁武功?”

“这个说起来话可就长了。”朱濂之说着端起雕花的白瓷杯子,轻呷一口茶道。

这话说起来的确是有点长,唐陵跟荆云长再有惊世骇俗的感情也无法在唐挽心的重重安排之下躲过一切误会跟伤害,老妇人对于这感情的东西就像手掌心中的玩物,再坚定的人恐也会被其所扰,以情制情本就是女人最擅长用的手段,连着当时被情所困的李师师在内,其实也是老妇人手心里握着的一枚棋子罢了。

“李师师其实没做什么,她不过是向唐老太太要了一颗唐门的迷情丹罢了。”朱濂之说得轻描淡写,可叶卿又如何不知晓唐门迷情丹威力何止寻常催情之物的百倍,纵使武功再高强的人恐怕也难以抵挡其万分之一。

“她给谁用?”叶卿眯起眼问。

朱濂之缓缓吐出三个字来,“荆、云、长。”

叶卿不禁动容。

“她不惜用自己为代价逼着唐陵看见了这一幕,荆云长曾在唐门立下誓言不得有负唐陵——”

“所以他才会自毁武功?”叶卿没有等朱濂之说完直接问了。

朱濂之点头,“就在唐陵面前。”

“难怪,唐陵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紫株缠了。”叶卿不由了然。

朱濂之看着叶卿此时的表情,淡淡地笑了。

*

卓红衣再次去到藏书阁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凌晨时分了。

叶卿早已离开王府,朱濂之正站在案几前垂首凝视一幅画。他的长发垂落了几许,遮住了一大片清倦的侧脸。

案几上的画卷已经被移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比原本红衣抱来的要少了一些。

“王爷该歇息了。”红衣轻声说道。

“嗯。”朱濂之只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吩咐,“将剩下的这些画拿去收好吧。”

红衣点点头,却瞥到了桌上那幅摊开的凤凰卷不由问道,“王爷,红衣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叶公子不要李师师的画反而喜欢王爷绘的摹本呢?”

朱濂之不答,静了一会儿却抬眸看着红衣问道,“红衣,依你看那李师师为何会选择失身于荆云长而非自己倾慕的唐陵呢?”

红衣不由一怔,说道,“她不是因为知晓了唐老太太要荆云长立下的誓言之后才选择这么做的吗?”

“那么换作是你呢?你愿意这么做吗?”朱濂之注视红衣问道。

红衣又是一怔,随即便摇了摇头答道,“红衣应该不会愿意的。”

朱濂之不由轻轻一叹道,“是啊,我想世上没有几个女子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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