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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11)+番外

贵叔在菁娘利刃般的视线下,硬着头皮把心里话说完。

“你知道什么?这年纪的男孩子坏得很,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万一他把小姐丢在山里怎么办?在镇子上吓着了、被大宅的人认出来了呢?回头出了事,怎么和三老爷交代!”

菁娘夹枪带棍的几句话,把贵叔说得没声了。

两人静默着,远远看着那只小花伞。

施绵对二人所言一无所知,抖着小伞把上面的竹叶晃落,对严梦舟道:“你再指我一下。”

严梦舟没理会她,身若游龙,踏着落叶凌空旋身,竹尖低低地从地面划过,留下道一寸深的划痕,接着背对着施绵了。

施绵气呼呼看着与她作对的人,想要再次朝他喊话,突地,严梦舟脚下一转,竹尖猛然反向刺出,隔着很远的距离直直指向了施绵。

这一下来得突然,施绵愣了一愣,直到严梦舟挑着眉向她询问,她才回神,夸张地仰面长呼:“啊——”

出声的同时,两手高高扬起,精致的小花伞被抛到一边,然后她慢慢垂下手,头一歪,闭着双眼靠在了门框上。

严梦舟:“……”

好幼稚啊……

这小叠池,他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第8章 落雨

紫薇山占地不算大,成了私产后,百姓就很少去山中了,几年下来,草木茂盛,野鸡野兔遍地。

严梦舟入山不久,已碰见两个野鸡窝。

他是只身一人夜间进山的,拨开半人高的灌木丛,总算寻到了施绵口中的那条溪流。

溪水上方的枝叶稍微稀疏,露出一片深蓝夜空,皎洁月色从中穿透,洒落在汩汩溪水上,被搅碎成细碎的银光。

严梦舟活动着手脚向溪水走出两步,耳尖一动,陡然停住,转身向着来路呵斥:“什么人?”

入夜后的山中树影幢幢,此起彼伏的虫鸣环绕,时不时夹杂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咕咕”叫声。

灌木丛簌簌而动,从中走出一个漆黑人影。移到月光下,方露出面容,是严梦舟的随行护卫。

护卫请罪道:“职责所在,望殿下恕罪。”

严梦舟背着月光注视他,额前垂着的碎发落下阴影,将他双眸遮住。

两相静立稍许,严梦舟身躯放松下来,侧身指着溪水道:“去捉几只鱼上来,要活的。”

护卫二话不说,当即跳入水中,水花溅起,惊得附近的夜鸟纷纷振翅,唯有双目发光的鸱鸺依旧沉稳,利爪扣着枝干,冒着阴森黄光的眼珠子紧盯着这边。

皇帝亲指的中宫护卫,身手矫健,捉几只鱼儿轻而易举。

两人往回走时,路过一只山楂树,树上零星挂着几只殷红的果子,严梦舟跃上去采摘了几颗。

“殿下捉鱼儿、采山楂果是为了哄施姑娘开心吗?”护卫问。

严梦舟用余光扫视他,不答反问:“你所谓的职责是指什么?”

护卫微怔,而后再次跪地请罪:“属下奉圣上旨意保护殿下安危,不敢有其他意图。”

严梦舟手中抛着山楂果,从晦暗的树影中目不斜视地走过,一路顺遂地回了小叠池。

翌日,竹楼前的矮桌上多了几颗结了白霜的山楂果,早起的菁娘与贵叔确认了不是他采的,正奇怪着,瞧见小叠池中多了几条翻白肚的鱼儿。

“是严公子放的吧?”贵叔猜测,“上回小姐说想要鱼儿和山楂果来着。”

菁娘不高兴道:“那也是他不怀好意,捉了死鱼放水里,是想吓唬人吧!”

贵叔轻咳了下,提醒道:“你别忘了这水被十三洒了药,别说鱼儿,就连里面的睡莲和水草全都枯死了……”

菁娘哑然,左右看看,推着贵叔去把那几只鱼儿捞出来处置掉。

等她给施绵妆扮好了领下楼,犹豫着,还是把那几颗山楂果给了施绵。

施绵先是眉开眼笑,问清东西来历,又绷起脸,赌气地将山楂果搁在桌上不碰。

严梦舟刚一过来,就被她质问:“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去山里捉鱼的?”

“夜里,我是光明正大去的。”

施绵睁着圆圆的杏眼,生气道:“你去就去,干嘛要给我带东西?”

严梦舟:“我想让你生气呗。”

施绵的确气坏了,严梦舟宁愿深更半夜不睡觉进山里玩,也不肯带着她。怎么会有性情这么恶劣的人啊!

这件事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两人虽然整日待在一处,却根本就没说几句话。

施绵不搭理严梦舟,他反而更满意了,照旧被困在小叠池无妨,只要不用陪施绵玩那些幼稚的把戏就好。

看了一日的书,到了傍晚,他故技重施道:“你好生歇着,今夜我要去镇子上一趟,去瞧瞧你说的那个猪肉铺有什么好玩的。”

施绵好气啊,可是拿他没办法。

严梦舟夜里不睡,白日里精神也好得很,她就正相反了,光是白日里不多睡,就已经疲惫万分了,夜间是怎么也熬不住的。

她只能说着酸话:“猪肉铺里养着一只好大好大的狗,你夜里闯进去,当心别人放狗咬你,再把你抓了押送官府。”

严梦舟抱臂思索了下,恍悟:“绕了一圈,原来你是惦记着人家的狗啊。”

就是说嘛,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说想去看花玩水都能理解,闹着要去猪肉铺,总不能是想看人卖猪肉吧?想去看人家的狗,这样就说得通了。

他又说:“你出不去,要不我把人家的狗悄悄抱回来让你看一看?”

施绵心动了一下,没立刻答应。夜里把人家的狗抱回来,那不是偷东西吗?

严梦舟打量着她的神情,在她拒绝的前一瞬淡淡道:“逗你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施绵长这么大,头一回想与人动手,想把严梦舟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她气得脸上红通通的,圆溜溜的眼睛锁在严梦舟身上,一跺脚,说道:“你哪儿也别想去,我让你今天晚上睡得比猪还要沉!”

“我不睡,你还能压着我的眼睛不准我睁眼?”

“你等着!”施绵咚咚咚跑上了竹楼。

严梦舟不信几岁大的丫头能有本事制住他?这几日他想得很清楚了,施绵玩得越开心,越是不肯放他走。

他现在只希望施绵足够讨厌他,把他推得远远的。

至于那些什么家家酒和浮夸的中剑受伤戏码,就当是一场噩梦吧!

施绵去的时候生着气,回来的时候神色已缓和,只有些严肃,撅着嘴巴问:“你非要惹我生气是吗?”

严梦舟来回地看,发现她手中多了个小瓷瓶,攥在右手中,抓得紧紧的,像是什么宝贝。

他问:“那是什么东西?”

施绵脸上浮现出迟疑,看看天,看看地,然后摸着瓷瓶上的蓝色祥云纹路,好半晌,泄气道:“算了,不与你计较了。”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突然没了精神,就像含苞待放的枝头桃花被溅上了灰尘,灰蒙蒙的,蔫头耷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