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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2)+番外

为了疗养我的身体,常子总会变着花样做出许多菜式,点心、蔬菜、肉类应有尽有。

被药膳毁掉肠胃的我对此毫无兴致,但拿来喂狗倒是合适,反正常子只要看到我将它们收下就会露出欣喜的表情,只要形式上的互表爱意,食物的结局对她并不重要。

狗出现于我和母亲搬来别馆、服下“药膳”的头一晚。因恶心的食物和陌生环境迟迟无法入睡的我在后院与它撞了个正着。

奄奄一息的它身披漆黑的皮发,半个身子都融成了一滩模糊的黑影。黑犬瞪着一双铜铃似的圆眼,外呲着口参差不齐的犬牙,费力地发出一声又一声喘息。

这丑陋的东西一见我便可怜地伏在地上,冲我小心翼翼地摇着尾巴。

废弃的别馆在迎接客人前,刚经过一轮咒力“清洗”。

它是漏网之鱼么?

狗那企图讨人欢喜的模样比起惹人怜爱的小动物,反倒更像是浮世绘里跳出来的怪物。但外表怪异的黑犬与弱小无用的庶女,听起来便十分相称,刚好我身边还有很多催发咒力的食品想要偷偷处理。

于是我欠身蹲在狗的面前,看着它那双幽绿的眼眸,主动伸出橄榄枝问道:

“没有说‘可以’就不许主动碰我、不许一直盯着我、不许舔我,也不许乱叫。”

“如果能做到的话我就养你,给你很多好吃的,每天也会好好抱抱你。”

“那么、你会牵手么?”

狗低低地“汪”了一声,将小小的爪子搭上我的掌心。

我头一次抚摸属于自己的小狗,只觉得柔软又温暖。

……

狗比人懂事许多。

我对它的全部要求它都能认真地听进脑子里,会严格地遵守约定。

它的安分让我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些作为人的尊严。

狗躺在地上让我摸了摸它柔软的小肚皮,我说“可以离我更近”之后,它就用湿哒哒的鼻头蹭我的衣袖、那些藏在和服下新增的淤青。

虽然我的安抚能极大降低母亲的破坏欲,但她还是改不了焦虑时一边说话一边掐我的怪毛病。

我的名字“泉鸟”源自一种常见绣球花,纯白的花瓣中心晕着浅浅的蓝。

因为我母亲喜欢它,所以庭院里便种满了泉鸟。如今她留给我这遍布小臂青紫色的瘢痕、挤挤挨挨的样子也像是那种锦簇的小花。

泉鸟花很恶心。

伤疤很恶心。

被人触碰,湿热的体温更加恶心。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讨厌狗舔舐我伤痕发出呜咽的样子。

我慢慢摸着狗细软的毛发,有一搭没一搭跟它讲述最近的事情:

“妈妈去了趟家里。听说除了祖传的咒术,最近跟科技有关的新术式也开始变多了,像禅院家的家主用的就是和电影有关的术。所以京都那边的大小姐们也跟着流行,开始看电影、学钢琴。”

“她也想让我学。但钢琴、还有私人老师的费用真的很贵,我只能去教室免费旁听那么一两次。”

“不过那个老师很凶,总喜欢用藤条打别人的手背。如果学不好的话,现在不仅是手臂,连手背也变得很难看吧——这么想想,还好家里买不起钢琴,我只要听一听磁带就足够了。”

“那个钢琴曲的调子真的很好听哦,我还偷偷学了一段,要不要听我唱唱看?”

狗兴奋地“汪”了一声,主动支起了两只耳朵,做出了忠实听众洗耳恭听的傻样子。

于是我笑着捏了捏它覆有细软绒毛的耳朵,抱着它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慢悠悠地哼唱起无词的曲调。

家里有很多这样的磁带,时不时融入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进行变调,每天我都能给狗造出首新曲子打发时间。

夏日的深夜更深露重,风吹在身上带着蚀骨的寒意,但狗身上却暖和,所以只要这样抱着它,慢慢的、我也不觉得寂寞或者疼痛了。

服药后的第三年,忧于我那迟迟不肯现世的咒术,母亲亲自将制药师请到了家里。

无论酷暑严冬,那个男的都会装模作样地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裳,总是挂着假笑的脸上留有许多丑陋的疤痕,是个叫人一眼看去便会心生嫌恶的怪人。

多亏了他那成堆的“药膳”,在我心中,“大夫”的形象已经同“呕吐物”直接挂钩。每次见到他我都会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恨不得立刻走开。

但“大夫”看起来却很“喜欢”我——

每当他看向我,脸上总会出现满意的笑容。

在常规检查之后,“大夫”抚摸着我的头发,发出赞叹的话语:

“药不是好好地发挥作用了么?”

“对待自己的孩子,应该更用心观察才是。”

接着,“大夫”转而对母亲关切说:“倒是夫人您最近睡眠还好么?我这里有些新的安神药。”

这个老道的江湖骗子在开发咒术这方面见效甚微,却十分在行治疗平常疾病,话术也玩转得巧妙非凡,三言两语便打消了母亲的疑虑,还顺势推销了一些新药物。

“小姐已经不需要再吃药了。以后、她需要的是别的东西,或许下次我会带过来。”

他笑着同我们告别,在转身前深深看了我一眼。

当时我只顾得为不需要吃“呕吐物”而感到愉快,完全不曾料想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夫”。

作者有话说:

我带着新文找富婆讨饭啦!

草草子脑瓜里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全是坏心思罢辽!

第二章

◎哑巴◎

现在想想,“大夫”的失踪其实早有预兆。

他离去时口中 “不需要吃药”是发觉“药膳”完全无用、选择放弃骗局的感叹,最后一眼则是离开摇钱树的惋惜。

为了大赚一笔,他留下的药物尽是些无用的劣品。

“安神药”没有起到应有的药效,于半夜突然惊醒的母亲发现了我的狗。

“离开我的女儿!!”

刺耳的尖叫撕裂宁静的夏夜,猛然加速的她一个箭步冲向了我的方向,掌心间翻滚的咒力已然凝聚成匕首的模样,被掷向正欲舔舐我脸颊的小狗。

浴衣过长的裙摆阻拦了母亲的脚步,踉跄的她几乎是以扑的方式压到在我的身上,以后背为肉盾挡住了狗的身影。

和术士出身的母亲不同,我的狗只是个任由我摆布的弱小咒灵,毫无防备地遭受了一击,顷刻便化为漆黑的烟气,消散在空气中。

环顾四周,确认咒灵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垂首激烈喘息的母亲缓缓向我抬起脑袋。

“你在做什么啊!你这个不听话的坏孩子!要不是我……”

我头一次记看到她那么可怕的表情、当她高高扬起手掌的时候,这一掌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凶狠:

她又要打我了,我好害怕。

救救我。

我下意识地因为恐惧闭上了眼睛。

但头一次,疼痛没有落到我的身上。

黑色的烟雾重新凝聚成形,狗挡在了母亲的面前。它在低吠中膨胀了数倍身形,曾柔软温暖的深色毛发因释出的咒力而晃动,仿佛一团在深夜里汹汹燃烧的漆黑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