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将血(965)

闲话少叙,回到正题,对着一屋子布衣,就算是长辈兄长什么的,他说话的分量依然不容置疑。

他一开口,屋子立即静了下来,不过这等还搞不清状况的话一出口,便都有些愕然,张世文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开口就想说一句,却被自己老子一眼给瞪了回去,赵狗子就有些急,手一抖,把茶撒在了前襟上。

临来之前,村子里叔伯兄弟的可都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大家伙儿擅自做主,也不知道大将军同不同意,可一定要让大将军答应下来,不然大家伙儿这脸可真就没地方放了。

当然了,派他的来的原因也是明摆着的,一个呢,他和大将军家里是姻亲,二来呢,当初还对大将军有救命之恩,又和大将军的父亲交情莫逆,所以虽说人老实,嘴又笨了些,但还是成了唯一的人选。

所以赵狗子自觉身上的担子沉重无比,又没多少见识,听赵石这么一句,心里不免嘀咕,这是不愿意出几亩祭田?要不怎么说市井小民呢,这眼界……实在是没法说……

但好在知子莫若母,知道儿子现在已与以前有了天壤之别,但却从来不是个小气的人,所以估计又是老毛病……

遂笑呵呵的道了一句,“我这个儿啊,对家里的事情从来不上心……族中之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咱们在长安,力气使不上,其他的总得出上一些,你说呢?”

赵狗子呼吸有些急促,听石头娘这么一说,脑袋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嘴里更是赶紧道:“来之前老商说了,这是……族中大事,马虎不得,石头……那个……嘿嘿,侄儿若不点头,此事就成不了……”

说的有些结巴,不过想想也是平常,赵石年纪在那里摆着,身份却已天差地远,在这称呼上就让人不好确定,农人朴实,还学不来如赵幽燕等人那般的厚脸皮。

赵石想了想,还是有些糊涂,但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点头道:“娘,我也不懂这些,您拿主意就是了,我没什么话说。”

石头娘有些哭笑不得,这事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以开口的?这孩子什么都好,对亲朋好友的也很爱护,不然也不会让她那外甥在家中一住就是一载,还帮着他做官,但说起来,儿子对家事就是不肯多费心思,家中重录族谱,新建祠堂,祖屋,又弄公田什么的,这得是多大的事情?

巩义县那里,她这一辈子,也只听闻过两家如此行事过,听老人谈起,都说那是家门兴旺的大好事,而且还说,县里的那些士绅之家,哪家不是这么走过来的?现在自家富贵了,自然不能忘本,提携亲族正是应该。

但这些话她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然儿子的颜面往哪里放去?不得不说,老太太虽然朴实依旧,但总在长安呆了这许多时候,连贵妃什么的都见了的,说话做事便也与寻常妇人拉开了差距。

几个长辈都不好说话,最终还是张世杰开了口,他如今在户部为官,官虽不大,却是正经的实职,比之十年寒窗,一朝得中的那些人可要强的太多了。

而他久在京师,总也有些名声,来历什么的都瞒不了人,同僚稍微一打听,就都知道这位新晋的张大人有一位了不得的姨表兄弟,于是乎,有些人就亲近了上来,而他也不是什么迂腐过了头的,与同僚相处,既不谦卑,也不倨傲,加之本人才干也是有的,一段日子下来,很是在同僚里面有了些名声。

这般一来,日子自然好过的紧了,而对于这个表弟,也是满心的感激,此时也是有些好笑,心道,这位表弟已到了如此地位,对这些事情却还是懵懵懂懂,也真是个异数了,难道就不知道,家族大事和宦途可是紧密关联,不容有失的道理吗?

满屋子的人,除了他和张世文兄弟两个,没一个官身,但能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位表弟在朝廷中的分量的也就他一个,那可不是什么大将军,但也差不离了,离统领千军万马,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也只是一步之遥了,这意义和平常百姓口中的大将军的意思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过这次回来,也许过不了多少日子,就应该能堂而皇之的被称之为赵大将军了吧?以这样的权势,对于这位表弟来说,也许族中那点事情也确实可以算作是小事了吧?

连续自问了两句,再瞅瞅赵石年轻的面庞,心里也是一声叹息,自己个儿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最终却还是因人成事,真真让人羞惭无地……

心里虽是颇多感慨,但说起话来却是条理清晰,聊聊几句,便为赵石解释清楚了巩义县那里的举动,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也就是他,别看一大屋子人,能敏感的抓住问题关键的是一个也没有。

赵石这下才算大略明白了其中关节,家族这个词在他心里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来自于后世,经过各种革命运动的洗礼,华夏大地上的古老家族几乎被一扫而空,无论好坏,都被毫不留情的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中去了,所以即便是赵石在这个时代呆的日子依然不短,但在看待一些事情上,还是难免有些这样那样的偏差,经张世杰一解释,才回过味儿来。

石头娘也确实没看错自己这儿子,赵石可一点都不小气,听明白之后,只略一思索,想起前几日见了皇帝,还满口都说的是什么田亩税赋之事,这下可好,一转头儿的功夫,自家这里也要成巩义县数一数二的大地主了。

他想的是一点没错,本来在他名下的田产就已不少,再立下公田,虽说不再属于他私人名下,但土地估计却要扩大不少,而且借着他的名头,族中田地却再不用交税了,正是典型的土地兼并的先兆,可想而知的,巩义赵氏一族,之后族中土地这会增加不会减少,照这么下去,将来巩义县第一大地主的位置想跑都跑不掉的。

他这心里自然而然的生出不以为然来,想想若自家儿子孙子的成了混吃等死的一群废物,立马就觉着一阵的不舒服。

但他见石头娘兴致极高,显见这事对于老太太来说,用意义非凡来说,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他这里还能说什么?

将手一摆,道了一句,反正巩义县那些田产什么的也没专人打理,不如这样,给姐姐一家些,商延祖是外姓,又是猎户,名下没什么土地,也从中拿些,再留下百亩良田,给妹妹作嫁妆。

若是岳父和姨丈不嫌弃,从中间挑好的也匀出来两份儿,其余嘛,不如都归到公田里面,由族中派人管起来,也少操些心不是?

赵狗子立马如释重负,但随即就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那许多田地就这么轻飘飘一句都归公了?他都替赵石心疼,喜的却是赵石到底没忘了他姐姐和姐夫……

其他人也不免都吃了一惊,都不是外人,赵石在巩义县那边的田产到底有多少,几个人大抵还是清楚的,那可不是一两百亩的事情,这……这可是好大的气魄……

上一篇:苍老的浮云 下一篇: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