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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947)

微臣也细细思量过的,之所以迟迟未曾有诏旨下来,缘由无非就那么几个,一个是蜀中初定,诸事繁杂,陛下与朝中诸公忙于政务,还顾不上罢了,二来呢,臣也知道,这次立下的功劳不大不小,赏罚之事委实难决,就连臣自己都觉着如今有些尴尬,赏若太厚,臣承受不起,但赏的太轻……这颜面上又有些放不下来……”

他有意的越说越是轻松,这样的心理技巧,他还是驾轻就熟的,由浅入深,再由深转浅,往往不知不觉间便能让人放松心理防线,心理催眠的分支,在后世是很浅显的谈话技巧,当然,对于一国之主管不管用,却也试过才知道。

“你呀……”两个字,带着些许的无奈,又夹杂着些埋怨的意味,如同长辈面对顽劣的子侄。

赵石心中大松,却是适时跪倒在地,“臣胡乱揣测,还请陛下恕罪。”

“到也不算无的放矢……起来吧,跟朕说说,你和临江伯李任权是怎么回事?”一边说着,景帝向远处挥了挥手,几个提灯引路的太监宫女赶紧小跑过来,重又将黑暗照亮。

随后一行人便又缓缓向乾元殿方向行去。

随着景帝悠闲的脚步,赵石落后半步,“不敢欺瞒陛下,臣与临江伯确无私怨,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臣与陛下初遇之时,臣就曾提到过,大将专权,不顾大局,常以私心而坏国事的话?”

光亮摇曳之间,景帝微微点头,眼神却没有多少焦点,“一晃数载,往事历历在目,仿若昨日,那时……嗯,好像你确提到过些这话……”

“当初大军屯于平凉,庆阳事急,直到西贼退兵,却无一兵一卒应援而来,其中大将军折木河首鼠两端于上,军中大将因私怨逼迫于下,却无一人秉持忠心大义,出兵庆阳,政事上臣不懂什么,但于领兵上,臣却略知一二,军中众将如此,无非各有荫护,肆无忌惮,胆大妄为而已。”

“军中多有将门把持兵权,父死子继,兄去弟承,以至派系林立,纷争不休,将私于兵,兵私于将,大将领兵出征,却又能有几分心神用在战事上面?”

“臣领兵随军东征,军中就有东军,西军之分,大军在外多上一日,隔阂便深于一日,主帅一有偏袒,立即军心震动,叫人难以心服,还好,时日不多,不然仇怨立生,到时也不知有几人能归于关内。”

“臣领兵入蜀,又有羽林军,禁军,镇军,团练之别,还好兵不过数万,臣斩了几个立威,又有大敌当前,才未生出事端……临江伯李任权此人,臣本是有些佩服的,也不欲多生事端,然臣遣人约其共解成都之围,却搪塞以对,若所言属实也就罢了,但臣事后详查,却多属子虚乌有,欲要火中取栗,坐山观虎,借机取那渔人之利之心一览无余……”

“将士争功臣不怕,即可提军心士气,又能使众将奋勇争先,何乐而不为?

但李任权不同,此人用心阴险狠毒,不顾友军生死,一心只想成就自己功业名声……臣这里还给了他一次机会,若其老实留在成都,臣也不为己甚,参他一本,以待朝廷公断便是。

然此人狼子野心,听得不利于己的传闻后,头一个不思上奏为自己辨白,而是先就抗命回转自己军中,挟兵自重之心若此,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四周灯光渐暗,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鼻观口,口观心,脚步轻巧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却都不自觉的离的越来越远,这等军国重务,别说听得完全,就算听上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人心惊胆寒的了,都恨不能捂上自己的耳朵,离的越远越好。

景帝的脚步滞了几次,本来只是随口问上一句,不想却引来赵石一番长篇大论,李任权其人其事反而成了小事,其他含义才真正是惊心动魄。

几次回头想仔细瞅瞅赵石的神色,却都又勉强止住,静静聆听之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这……可又是一篇大文章啊……

不过听到最后,心里也有些犹疑,赵石与李任权两个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其实不用提,孰轻孰重一览无余,但赵石说自己与李任权没有任何私怨,这个他却不信,这话里面的意思他自然听得出来,是要置李任权于死地的……

等赵石说完,景帝沉吟良久,离乾元殿也不远了,这才幽幽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赵石毫不犹豫,直接便道:“其根由非在李任权一人身上,若为长远计,臣以为,当改军制,以免后患,然诸国纷争,兵戈为先,擅革军事,恐有变故,所以,以臣之见,当立斩李任权,以儆效尤,权宜之计,非为良策,还请陛下斟酌。”

果然,景帝心中轻喟,不过虽是觉着赵石所言有些不尽不实,但其中道理却让他很是意动,轻轻嗯了一声,不知不觉间,却是来到了乾元殿外面,里面的太监宫女早已得了消息,灯火大亮之间,所有人都候在外面。

“走,陪朕再说上几句,今晚就宿在宫中吧。”

第622章 夜谈(二)

“徐春。”

“奴婢在。”

“你叫人去弄些酒菜,弄好了,叫他们都退下吧……”

乾元殿里重又安静了下来,景帝聚精会神的翻阅着奏章,赵石则静静的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也不急躁,这是皇帝有话要说了,之前那些话看似随口而问,却正正是关于他自身最难解决的两件事情。

反复咀嚼着自己的答对,好像说的有些激烈了,但却也没什么大错,仔细揣摩景帝方才的一举一动,也能证明这一关算的过去了的,只是不知这一晚还要谈些什么,蜀中大局已定,之后的事情就算有,也已是政事上的居多了,想来不会来问自己这个武将。

左思右想,也有些拿不准,索性便放了下来,眼角余光在景帝身上转了一圈,宽大的桌案上奏折摞起老高,尊贵的皇帝陛下一本一本的拿过来,有的一扫而过,便扔在一边,有的则拿在手里半天,时而皱着眉头苦思,时而眉头舒展,不自觉的点头,时而拿起笔来,在上面批注着什么,赵石明显感觉到,这皇帝当的可真是不怎轻松,拼了命似的争这么个位置来,大权独揽,若整日里过的都是这么个日子,却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不过灯火摇曳之间,身为帝王,一言一行好似都能叫天下震动的威严感觉也是越发的强烈……

也许是感觉到了赵石的关注,景帝缓缓放下手里的奏折,轻轻拍击着桌案,若有所思的打破了大殿中的寂静,“礼部奏议,想让朕选蜀中贵女充于后宫,一来能安定蜀中人心,二来也能怀德于蜀中降臣……到也不错,赵石,你觉着朕这里,真就到了应该选秀充斥后宫的时候了吗?”

这多数就是随口一问了,赵石斟酌着,也含糊的应了一句,“礼部的大人们又不是傻子,他们说是,估计也就是了吧?”

景帝当即被逗的一乐,赵石话中,对于礼部众臣颇有不敬,不过却也合乎现在他的身份,景帝摇了摇头,“他们当然不傻,理由也是得当,不过想来是要做些锦上添花之事罢了,朕若现在准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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