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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627)

其他人等皆去,这里却有四五人被留了下来。

同门下平章事杨感,参知政事,暂掌户部事李圃,参知政事,政事堂秘书监,大学士施颂,兵部尚书李承乾,还有就是赵石了。

人数少了,又听皇帝嘴里念叨着这么一句,气氛也就凝重了下来。

几个人不时将目光投在赵石身上,神色各异,但这几人却都是精明人物,自然知道这四个字意有所指的,只是不知道是赵石有意为之,还是随口所说,却触动了陛下的心事。

但几个人的脸色却都不算好,兵部尚书李承乾自不必说,瞅着赵石便觉不顺眼的,其他几人也多少有些不满,骄兵必败?暗指的是川中战事?政事堂,枢密院难道不知?还用你一个羽林军指挥使来指手画脚?真真是骄狂……

见众人都是垂首不语,同门下平章事杨感目光闪烁了一下,却是沉声道:“陛下可是为攻蜀战事忧心?”

李玄谨用手揉了揉额头,他方当壮年,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这几年操劳下来,额头之上却已生出了细细的纹路。

微微颔首,却又摇头一笑道:“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朕也知道,既然付重任在这些朝廷大将身上,便要做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

说到这里顿住,站起身来,在湖边踱了几步,之后便停住脚步,看着碧绿的湖水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过后,李承乾才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大军行进是太速了些,要不……下旨申饬上两句,以免……”

“不必,吴宁等都是大将之才,自会处置得当,朕在千里之外,稍有言辞,顾虑,怎就能传达军前?如此岂不是容易坏事?

朕这里清楚着呢,不用妄自揣摩……”

李承乾立时闹了个大红脸,简直便有种一事不顺则事事不顺的感觉了,不过却不得不立即躬身道:“陛下英明,如此信重真乃是前方将士之大幸。”

“前方将士为国征战,不计生死,是朕之幸才对,只是前方军报皆是奏捷,可知士卒情形如何?士气高昂否?衣甲可全否?还有川蜀天气温润,多有瘴气,易生疫病,这药草大夫兵部一定要支应好了。

都说蜀军一触即溃,后蜀真个积弱如此?阿斗之下,还有姜维廖化,朕却是不信,蜀中人杰地灵之所,如今就没有忠臣良将?”

众人算是听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这位陛下还是在为蜀中战事担心,不过却也不能说是多余,这里谁又真能做到稳坐钓鱼台?此战对于后蜀来说是生死存亡之战,但对于大秦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杨感心中也是默默一叹,他明白赵石骄兵必败此语为什么能触动圣上如此,前几日已经得内衙密报,因大秦兵锋太锐,蜀中战和两派已然都慌了手脚,内争却也停了下来。

之后开国侯赵氏子,理国公赵方为行营都统,枢密副使苏方重为兵马都监,率兵四万迎敌。

对于蜀中君臣,内衙谍报已经查的颇为仔细,不过川中承平日久,一些人的才能便不好说,据说赵方此人深通兵法,是蜀中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事实上也是似如此,得知后蜀援兵的消息,吴宁立即令大军缓行,以为诱敌之策,并命张承大军急进,以逼迫蜀军出剑门,救援汉中。

然赵方率大军至剑门,却丝毫不理汉中频频告急,一面命大军紧守剑门重地,一面派大将王海率兵出守金山寨,王海一到金山寨,便命人烧毁栈道,收缩大小漫天寨之兵力,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到了此时,秦军才好像真正遇到了对手。

杨感斟酌了一下,才道:“陛下说的是,国难出忠臣,兵危思良将,蜀军势穷如此,国中自有英杰试图力挽狂澜,并不出奇。

便如三十年前,金国大军南下,围后周都城数月之久,但后周内有辅政王赵乾一力主战,凭城坚守,外有岳氏子汇聚援军,水陆并进,大破金兵于开封城下,金兵一路北逃,遗尸无数,精兵强将,破围而出,过河归国者,十不存一,创金朝立国之后未有之大败……”

其他几人听到这里,都是皱了皱眉头,心说这是说的什么,可不太吉利吧?这不是火上浇油呢吗?

却听杨感继续说道:“不过陛下非是金国蛮夷之君,蜀主更非英明之主,栋梁之才,若无明主善用之,便有诸葛孔明之智,万夫不当之勇,又有何足惧?

如今后蜀行营兵马都总管乃理国公赵方,其人出自蜀中大族,自小聪慧,善谋于人,曾平蛮乱,土司敬服,称之为武侯再世,如今其方当盛年,又与后蜀齐平郡王交好,素为后蜀太子一党所忌。

行营兵马都监,枢密副使苏方重,出身蜀中世家苏氏一门,曾为太子舍人,御前说书,后迁礼部尚书,知贡举,后罪于诗案,贬于外方,履任蜀中各州数载,制政得力,百姓称颂,然后又得太子之力,回转中枢,迁龙图阁大学士,任职枢密副使……”

话音微顿,却是有些感慨的笑了起来,见其他人都静静聆听,皇帝脸上也有沉思之色,这才接着道:“此人经历到是和老臣颇为相似,从未领过兵权,却窃居枢密要职,如今更是履任军前,为大将掣肘。

老臣以为,此人实乃治政干才,但对于领兵作战,却是一窍不通,又为太子心腹,赵方便真个是武侯再世,有此人在侧,也难有施展手脚的机会。

再观我大秦,上下一心,君明臣贤,将士不畏生死,军心士气都非后蜀可比,再加计划周详,圣上用人得当,托大将以腹心而不疑,用其才智而避其短,制胜之机不外如是,如此又有何忧?陛下只需坐等前方捷报便是……”

赵石在旁边听了,也是暗自点头,这位老人虽从未领过兵权,但纵观全局,条理清晰,分析得当,非是他人可比,估计除了其人之才外,也很是在后蜀君臣身上下了一番功夫。

他之前那个故事自然都是编的,骄兵必败之语更是有意为之,川中战局顺利与否如今与他没多大关系,但他却早已想好,找到时机便泼些冷水,战事顺利也就罢了,大不了给人说上几句罢了。

但川中山川险峻,丛林密布,兼民族复杂,他真就不信秦军能一路畅通无阻的打到成都,而在这个大秦上下都弥漫着乐观情绪的时候,多说些这样的话,没有什么坏处,不定川中战事胶着之时,便有了领兵的机会呢。

半晌过后,一直沉思的景帝李玄谨却是笑着点头,“老大人这番话却是使朕受益良多啊,是朕想的多了,想我大秦励精图治,却一直为北方诸胡所苦,令历代先皇郁郁者,不外是我大秦将士浴血边关,舍生忘死,却是为南方诸国作嫁罢了。

今胡夷势弱,正是天赐良机,怎能放过,朕心之感奋实不足为外人道也,然朕也知道,兵凶战危,后蜀,南唐虽无边患,但却都据有形胜之地,不可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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