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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606)

对于这种做法,赵石嘴上不曾说些什么,但心里却是有自己的计较的,有这些亲戚子侄充当护卫衙兵,这亲近是亲近了,指挥起来也能如臂使指,危急关头更能悍不畏死,就像当年在庆阳城外诛除李继祖时所见那般,他那些衙兵虽有机会逃命或是投降,但一觉情形不对,虽是众寡悬殊,还是暴起直冲辕门,最后都死在了辕门之外,竟无一人想着脱走逃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处是有,但在赵石看来,缺点却更甚,既于主将关系紧密,在军中便立即与普通士卒分别了开来,自觉高人一等,不屑于与其他兵士共处者有之,扰乱军规戒律,却得主将回护,免于刑责者有之,行事张扬跋扈,为众军所厌者有之,可谓是弊端累累,不能一一尽数的。

有了这些人,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最致命的一点,一旦这些人死于战阵,不仅打击士气,更甚者,主将心神失守之下,很容易便做出错误的判断,置全军于险境。

所以大牛几个人如今虽然挂着衙兵的名头,但无论是在京之时,还是东征之役,他都将这些人放在了府中,军中更是不见半个亲族的身影。

这里自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当初庆阳府一战,随他一起去的三十几个赵家村村民死伤了一半,再次回到赵家村之时,听到那些孤儿寡妇的哭号之声,饶是他心肠冷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项羽自刎于乌江之畔,除了自诩一世英雄,却遭败绩的屈辱外,最大的原因便是三千江东子弟全数战死,使其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不得不说,当时赵石的心境到是多少与此相似的。

此时荣归乡里,更是不愿带着这些不谙世事,朴实敦厚的年轻子弟去见识那尸山血海的景象,依照他的性子,自然便想一口回绝了的,不过听来听去,这些乡老们一条条一件件,层次分明的将家族之事列举出来,与之前刚回到赵家庄时,语无伦次,惶惶恐恐的样子可是大不一样。

他这里既然留了心,论起套话的本事,几个一辈子都在乡间打滚的老头可不是他的对手了,只是翻来覆去的问了几句,一个乡老便说漏了嘴。

一听之下,赵石也是苦笑,原来这些事故却是李金花帮着操持的,女人心细,见到赵石对家人爱护备至,回归乡里,也不以身份见异,石头娘那里更是跟乡人亲戚亲热有加,便也起了些心思。

她是大家族出身,虽说自从父亲死后,便与家族渐渐疏远,但对于大家族的事情却是熟悉万分,设立宗学,提拔后进,这是大家族必做的两件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耳闻目染之下,却是知道的最清楚不过。

打造一个世家出来,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如今赵石爵位在身,又得皇帝宠幸,以当今陛下的气魄,只要再多立些战功,封侯也不是妄想,但传承百年的世家豪门绝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情。

自古以来,名臣猛将如恒河沙数,不可尽数,但能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却是寥寥无几,这看的是什么?是根基,是底蕴,上一辈老去,年轻一辈接上,如此才能绵延不绝,绝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种荒唐局面,不然大树一旦没了,富贵荣华便也转眼即逝,这样的例子每每都是她那位伯父挂在嘴边的,她自己对其中关节明白的很的。

既然已经半只脚踏入了赵家的门儿,就得为自己未来的夫君着想不是?这当中又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李全寿大包大揽,于是找到这些村老们一说,这事也便被提了出来。

至于没有当面跟赵石讲清楚,却是怕赵石以为自己还没进门,就对家族之事指手画脚,有了什么别的想法也就不美了,这些小心思又哪里是赵石能想得到的?

找出了幕后之人,他到也没想太多,既然这些事情看似有那么些道理,做起来也就是了,至于子弟参军,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的麾下是不会收了,但这些事不是李金花弄出来的吗,把这些子弟送入军中也一并交给她算了,图个眼不见为净,至于以后混的是好是坏,他也懒的理会。

将李金花找来一说,李金花开始时本来还有些惊惶,听他说完,却是满面娇羞的答应了下来,能在这事上出力,她自然是千肯万肯的,见惯了家族里的女人们为争宠闹的不可开交,为自己以后打算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这件事做好了,以后在赵氏一族中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也就不怕以后大妇那边不好应对的。

之后一些扩充祖坟占地,修缮祠堂,那些赐下的良田由谁管理,又由哪些租户耕种,又有谁愿意将自家女儿送入府中,照顾石头娘,又有谁愿意甘为仆役,跟去京师等等等等,赵石自不会赶鸭子上架般自己一一调理,而是都一股脑交给了从京师带来的一个账房先生……

日子一晃而过,这一日正是清明时节,对于赵家庄来说,今天无疑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大日子,之前几天就已经将庄中道路整理的一干二净,一大早更是清水洒了一遍,将祖祠之内更是弄的一尘不染。

等到太阳升起,村老们便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带着一干子侄恭恭敬敬等候在了赵石所居府邸的外面。

待得赵石在族中年龄最长的两位族老的陪同之下迈步出了府门,今日祭祖的盛事便也开始了……

第433章 圣旨

“礼成……”

声音有些颤抖,这位从县学请过来的学正大人激动的险些岔了声,能为朝廷三品羽林将军主持冠礼,四十多岁,一身文气的他却是做梦也没想过的,这位在巩义县名声赫赫,家喻户晓的少年将军的名字,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但论起身份地位来,他一个隶属礼部治下的从八品学正和人家比起来那叫一个天差地远。

虽说文武疏途,但到了人家这个位份上,便不能以单纯的武人来衡量了,换在平日,别说凑到这样一个身份尊贵到使人觉着遥远的朝廷命官身前说上几句话,便是老远看上一眼,这辈子有没有这样的机会都是两说着,就更别提给这样一个人行加冠之礼了。

不过再想一想,国朝以来,以十六岁之龄,便统领羽林卫的,也就这么一位,和这位比起来,大多数人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

饶是他饱读诗书,平日养的也是个读书人的浩然正气,讲究的是侍上不谄,待下不亵,这时也是轻飘飘的,激动紧张的好似第一次参加府试时得到府学学正温言抚慰时那个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一般无二了。

赵氏祖祠之中,也就聊聊数人观礼,都是族中长辈,便是县里的主簿和县尉也被拒之于门外,这也是李金花的主意,以如今赵石的地位,在家乡之地却不能表现的过于亲和了,尤其是在这些官吏面前,时刻以威权示之,才能避免一些宵小之辈时常窥视,再有,若是让这些人都来观礼,以后岂不是都成了赵石的长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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