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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288)

不过老太太是个慈和之人,很好相处,来到这里还不很习惯,穿衣服都别别扭扭的不自在,还一心想着儿子,安慰两句宽宽老太太的心到没什么,不过在听到老太太将自家的那位老爷称之为野小子,再想想老爷平日不苟言笑的性子,别扭之余却也感到几分好笑的。

“您老宽宽心,老爷那里肯定是军务太忙,放不开身,要不然断不会过年也不回来的,我在外面打听了,左卫的官老爷都没回来,老爷那里肯定也是一个情形的……

平日里就听老爷说起家乡的一些事情,对您老和家里人都牵挂的很呢,您老这回到了京师,这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过了这个年,我领您在京师的好去处转悠转悠……西山的佛寺这大冷天的去不得,但过上几日便是上元灯会了,整夜都不禁灯火的,到时咱们去凑凑热闹,只要您老这里高兴,老爷那里便也少了些心事,差事便也办得麻利,回来的便也早些,到时候一家团团圆圆的岂不是好?您老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石头娘听了呵呵笑了起来,她算不得大家闺秀,就连小家碧玉都沾不上边儿的,这儿子出息了她反而有些担心,总觉得不如在家日子过的那般安稳,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千百年来的规矩,如今丈夫没了,儿子要干什么她也拦不住,只是儿子是她的心头肉,总是惦记着儿子是不是吃的好了,睡觉是不是安稳之类的,没见到儿子的人总是放不下心来的……

尤其是来到京师看到这么大的一座府邸,再瞅瞅周围围的这一群莺莺燕燕,各个长的都好像花朵似的稀罕人,脑袋便有些转不过个来,这些天还算是熟悉了一些,要搁在刚来那会儿,看到这些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还不得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如今周围的人却是一口一个老夫人,转嘴一个您老的叫她,她还真不知说什么是好。

见旁边这个里里外外比个男人还能干,长的又俊俏的姑娘家说了这么一番话,她也只是一叠声的道:“好,好,我什么都好,石头那里忙的都是官家的事情,我这里又不懂吧,又帮不上什么忙,只盼着呀,他别把事情办坏了就行……”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唧唧咯咯的笑了起来,旁边杜氏笑着接口道:“您呀,就放宽了心吧,我家那口子性情暴躁,没人能管得住的,但来信儿可说了的,他如今这心里最服的就是赵大人,要紧跟着赵大人立功名呢,您说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这样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婶婶,你们说的可是赵家哥哥?”小姑娘好不容易将一大块橘瓣咽了下去,舔着嘴唇,仰头看着石头娘问了一句。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看她纯真中带着娇憨,还有点朦朦胧胧的羞涩,小模样儿煞是令人喜爱,杜氏笑着道:“这声哥哥可喊的恁甜,不过现在喊可没人会听,等到时候见了真人再这般喊上一句,还愁没人心疼?”

小姑娘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用羞不可抑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回头便往石头娘的怀里钻,逗得众人都笑个不停。

这个时候外面走进一个高挑的少女,面皮上有些发黑,高眉深目,胸膛高耸,凹凸有致,面容长的虽也堪俊俏之说,但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士,透着一股异样的异族风情。

这便是那十个赵石从女真人那里赢来的美女中的一个了,她是契丹人士,用的却是汉姓,惜红对这十个姿容姣好的美人是有防范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女真人还在京师刺杀过老爷的,庄子那头派去了七个,剩下的三个都留在这里做些杂事,像是书房之地,起居所在,都没留一个下来,做的都是些应门打扫之类的活计,饮食更是不敢让她们碰上一碰的。

“外面王总管说王府那边又送来一些礼物,说是给老夫人准备的,还有,王总管说外面有个叫张世杰的要求见老夫人,自称是老夫人的外甥,不过看那样子可落魄的紧,怕是冒认亲戚的,就没让他进门儿,现在正在府门外面等着呢。”十八九岁的少女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说道。

“啊,世杰来了?快着,让他进来,什么冒认不冒认的,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有人冒认亲戚,看你们说的……”石头娘一听张世杰来了,站起身子便要往外走,一边还唠叨着,不过随即想起现在可不是儿子已经是个大官儿了,再不是以前的猎户人家了,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走的时候可是答应了妹妹给这个外甥带个信儿的,谁成想到了长安一番忙乱,愣是把这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一听外甥找上了门儿来,哪里还坐得住?落魄?这个外甥在巩义县那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说是在长安也有不小的官职的,比自己那个儿子可是要强的多的,还什么落魄?

张世杰的名字惜红是从赵石嘴里听说过的,这人好像是在侍御史周大人府邸当个幕僚,前些时老爷还去找过他的,这个可来不得假的,立即起身扶着石头娘,回头道:“去,告诉王总管,赶紧将人请进来,嗯,就到后院花厅吧,茶水果子都预备着,让厨房赶紧准备酒菜,精细着些,还有,去请范家公子过来作陪……老夫人,您慢着些个,人又跑不了,不用急的。”

张世杰束手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之上,寒风刮的他的长袍猎猎作响,但身子却是挺的笔直,不过他如今看上去确实有些落魄,棉袍有些破旧,肩膀的地方还打着一块补丁,脚上穿着的布履在这样的天气也显得单薄了些,他虽是努力挺直腰杆,看着几个上下打量他的门房,心里默默念叨着君子坦荡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类的警句给自己打着气儿。

如今他的境遇可是从所未有的艰难,侍御史周显在当今圣上的寿宴上力挺东宫侍卫统领秦克简,给了当今圣上一个老大的难堪,便是御史台主官汪老大人也给他得罪死了,便是秦克简真个赢了自己那位表弟,他这个侍御史也没法干下去了的,之后秦克简落败身死,太子那是个最没担当的人物儿,周显也便成了众矢之的,年还没过,这旨意便已经下来了,当然了,这罪名肯定不是什么忤逆君上什么的,他毕竟是谏臣,犯言直谏正是应当的。

不过还不如扣上这么个罪名来的好些呢,最后御史台有人上了折子,说他贪贿,收受旁人贿赂纹银百两,时间地点,什么人送的,那叫一个清楚,旨意下来便是个收监候审,大理寺那里更是快当,三天之后便给判了个显戮弃市,宫中照准,明春行刑,显见是将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得罪的差不多了,竟是没一个同僚出来给他说话的,太子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他身为周显的幕僚,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波及到了他身上,虽说没人想要跟他一个幕僚过不去,但大理寺传训甄别这些关口还是要过的,最后总算是将他自己摘巴清楚了,但几乎是一夜之间,往常的朋友都不见了踪影,生活也断了来源,这打击无疑很是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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