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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282)

和之前他在庆阳府见到的那些镇军不同,这些羽林官兵缺少起码的军人的意识,军纪松弛,行动散漫,他们身上充满了官场上的习气,和那些坚忍果敢的镇军将士有天壤之别,所以不管是之前的阵列操演,还是后来的这些细节之处,他都是严究严查,不肯有半点的放松的。

乱扔东西,好,那就罚他扫地几天,被褥不够齐整,好,你便在屋子里叠上一天被褥,随地大小便,也行,茅厕正没人打扫,夜壶也正没人洗涮,这样的人正合适不是?

如此这般下来,不过区区一个多月,左卫上下开始时还有些怨言,到了后来,却没一个愿意在跟土地爷或是臭烘烘的茅厕夜壶打交道了,之后犯错之人越来越少,这些活计便交给了训练当中那些不够拼命之人,一人落后,一队连坐,一队落后,一旅都要吃苦头……

这其实便是在军中划分了几个等级,增加了官兵的争竞之心,手段简单,但效果却也不错,尤其是左卫中如今已经分成了三个阵营,一个便是旧有的羽林将校带领的右军,一个则是张峰聚为首的武进士统领的左军,再一个则是杜山虎这些明显是赵石心腹的人带领的中军,有了不同的待遇,有了这么几个阵营,在真正见真章的时候也许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差错,但在练兵的时候却是效果明显,左军不愿输给右军,右军又不愿输给中军,中军更不愿意垫底,三个领军之人也都不是甘于人后之辈,红了眼睛似的追在手下人等的后面,让底下的官兵想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的。

“这次大人带着人出去,说那队人马若能让他满意,行宫中离那些宫女的住所最近的房子便是谁的了,由不得那些家伙们不拼着命的表现……”

在成峦问到此次赵石带着全军出去的细节处,李全德闷声回了一句,不光是成峦,便是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在露出愕然之色后,接着便是笑出了声儿。

他这里却是接着说道:“成大人你也别笑,您只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就明白了,这里尽是些大老爷们儿,便是只母耗子都见不到,之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您也不是不清楚,一个多月家眷来了都给挡在了外面,这心火都能烧了西山去。

那些宫女老子……下官当初便是看一眼的兴头都起不来,但如今嘛,当着您的面咱也不说那虚话,能远远望上一眼,这心里就欢喜的跟个什么似的,要是能近前说些体己话儿,便是让老子在承恩湖中游上一圈咱也干了。

不过就怕指挥使大人拿咱开刀,这点想头也就在心里想想,成大人您还真别笑咱没胆子,若您在……”

说到这里,虽然左右就只成峦以及他带来的几个人在,但还是下意识的左右望了望,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若您在我们大人身边呆上段日子……说句不敬您的话,这胆子估计比咱也大不到哪里去。”

成峦听他说的好笑,但往深了一想,却又笑不出来了,他比李全德在岁数上大了不少,但还不够资格作对方的长辈,官阶比对方要高,但爵位上又有不如,身份背景上更上相差甚远,李全德这么说话到也不算得罪。

不过就是这么个人,说起那位少年指挥使大人,景王头一号心腹,天子门生来,也是畏惧居多,连说个私话儿都是战战兢兢的,这人到也不愧了景王如此的看重的。

他此次来与其说是代表着兵部来看看,很大程度上像是外镇的监军,但说起来权利却不很大,他也没存什么找麻烦的心思,不过话说回来,过些日子他要向兵部呈交折子的,若是其中言之无物,都是溢美之词,这样谗上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所以着一路上事无巨细,只要看着不对的,他就能问出口来,其实心里也怕遇到那些大麻烦,更怕有军士给他来个拦路喊冤,到时候倒霉的可就真成了他自己了,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心里到也松了一口气出来的,听李全德的口气就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练兵恐怕还真如景王自己所言,有些地方是旁人比不得的,只不过一个多月,就将羽林卫这些大老爷治的是秩序井然,恐怕旁人还真没这个本事。

“下官陪戎校尉,主帐卫官胡离参见左丞大人。”正思索间,前面人声渐响,一个消瘦汉子疾步走到近前躬身道。

主帐卫官,也就是亲兵官儿了,对方并没有大礼参见,成峦也是不以为意,将领的衙兵都是这些人身边最亲近的人,多数都是兄弟子侄或是同乡充任,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是主将身前最后一道屏障,兵败的时候往往都是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能护着主将逃脱险境的人手,平日也最是得主将恩遇的一群人,是军中绝对特殊的存在,和主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衙兵统领那就更不用说了,除非遇到主将直属军将,否则便是官阶再大,也不用施全礼的。

“大人领兵在外,临走前吩咐我等略备饮食,迎候左丞大人,不过军中饮食粗糙,还望左丞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成峦微微点头,矜持一笑道:“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享福的,不过这大半天过去确实有些腹中饥饿,那就叨扰了。”

“这是……”成峦看着两个半大小子,小心的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炖锅摆放在桌子上,香气扑鼻引人食欲之下,却也不免有些诧异。

旁边作陪的只有胡离和李全德两个,李全德看样子是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立即便迫不及待的掀开了锅子,里面炖肉的香气立时便又浓郁了几分。

胡离却是不急,笑着解释道:“这是下官几个前次在外猎的狍鹿,大人让给伤病炖了两只,剩下的这只是留下专为招待左丞大人的,这狍鹿性热,正合冷天补身,大人赶紧尝尝。”

“我说的是他们两个……”成峦用手指着两个在旁边侍候的半大小子,这两人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穿着也破怪异,穿在身上犹显宽大的破旧军服,袖子和裤腿都是挽了又挽,小一些的那个还拖着鼻涕,这样两个人出现在这里不免有些怪异。

“大人说他们啊。”胡离随即笑道,“他们都是长安县人氏,父母双亡,在西山上一家败落的道观存身,受道观的观主接济过活,但去年时老观主病死了,两个孩子便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个着落,这大冬天的饿的受不了了,大的领着弟弟便到军营投军。”

说到这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乐了,这两个孩子年纪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小一些的也就十二三,瘦的和柴禾棒似的,投军一说未免有些像是开玩笑。

不过胡离这时却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要是搁在别处是万不会收留他们的,但我们大人十一岁从军,说起来那时比他们年岁还小,却也不会瞧不起他们,不过他们两个和我们大人没法比,所以只收留了他们在这里做些杂物,手脚到还算勤快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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