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将血(2136)

但这几乎根本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皇帝陛下有心换帅,而张培贤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其人所作所为,已有将公事转为私人恩怨的趋势。

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再维护张培贤了。

当初他跟太子李珀说,无人能够替换张培贤领兵河洛,今天听上去,那是怎样一个笑话啊。

而这就是形势使然,容不得他驻足不前。

想到这些,他看张培贤的目光,越加冷漠,也越加觉得此人着实令人生厌,也再无跟其人多做应付的心思。

“送信的人在哪儿?”

张培贤还不知道,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挽回命运的机会,如同脱了负担似的,靠在椅子上,口气带着轻松的道:“就在府中,国公是想……”

赵石打断了他的话头,“不用见了,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叫他传话回去,异日我大秦兵临城下,掳众人于阶下时,那会儿到要问问他,身名俱休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张培贤目光闪了闪,这么一来,最后一点把柄也抓不到了,让他有些失望,同时,也让他有些恼火,你赵柱国将老夫当什么了,跑腿传话的下人吗?

但最终,他还是笑着点头,“成……岳东雷到是说的不错,老夫是老了啊,若是换了国公领兵河洛,也许明年,襄阳坚城已经为我大秦所有了呢。”

赵石则端起茶碗,根本没接话头,“若张将军再无他事……”

这就是送客了,张培贤也觉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的战起身来拱了拱手,赵石起身送客,两位大将军的这次交谈,便在这种冷漠的气氛中结束了。

五月间,襄阳城外,汉水之畔。

几个人悠闲的骑着马,一路谈笑,向西而来……

算不得鲜衣怒马,一路行来,无论衣着还是言谈,却透着南人特有的雅致和闲适。

为首的一人,衣冠舒缓,骑在马上,背脊却挺直如枪,不经意间,便流露出太过的威势。

五十左右的年纪,发髻乌黑,双眸炯炯有神,颌下留着短须,相貌清俊古雅,双眉如剑,没有半点老态不说,也没有一丝南人特有的脂粉气。

“今岁雨水适度,淮水平缓,看来,又是一个丰年啊。”

声音中带着点磁性,既不张扬,也不柔软,听着就如春风拂面般舒服,可以想见,这样一个人,光靠声音,年轻的时候,就不知迷倒过多少闺阁少女。

旁边一人,身材微胖,从骑马的姿势就能看的出来,这位能骑着马走两步而不掉下马来,就算不错了。

两人年纪相仿,和为首之人不同的是,他这一身文雅气息怎么遮都遮不住。

“全赖襄侯之力,这两淮百姓才能年年丰衣足食,襄侯功莫大焉。”

这样的恭维之言,在他说来,却云淡风轻,无一丝谄媚之气,只这功底,天下间就少有人能比得了……

第1508章 老者

暖风徐徐,带着水汽,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几个人信马由缰,渐渐往西行来,不久,转而向南。

襄阳府乃两淮第一重镇,也有天下第一城之说,但和雁门,虎牢,剑门等天下名关相比,说实话,这里少了几分凶煞之气,却多了几分婉约秀美。

勾连南北,水道密布,山清水秀,气候温润,田土丰饶,这样一个地方,若无大兵相争,着实也显不出多少兵家煞气来。

一行人谈谈说说,走走停停,天近正午时,终于来到襄阳西山,刘园所在。

为首之人此时游目四顾,不由笑道:“刘公雅人,半年多不来,这山水亭台,修的可越发幽深别致了。”

旁边微胖之人不由哈哈大笑,稍微露出几分文人特有的狂态,指点着前面的园林道:“如此去处,君侯竟能忍心半年未至,宁不让人叹息?”

话音未落,院门口已然有人接话道:“庞某人不需作态,老夫才应是那叹息之人才对,豪杰不至,空余山水在此,又有何用?”

说话间,院门口已经绕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声音洪亮,大步行来,却无多少老态,后面小跑着跟着两个童子,一个拿着拐杖,一个举着茶壶,小腿儿急急倒腾着,才勉强能跟上老者的步伐,看着有点狼狈,却又有点好笑。

但在不经意间,一股洒然之气已是表露无余。

一见老者,众人纷纷下马施礼。

为首之人,不用问了,正是权重两淮的两淮兵马总管,襄城侯岳东雷。

而他旁边这位微胖的文人,却是淮右制置使庞澜。

这两人,算得上的襄阳府,乃至淮右最高军政长官了,但在老者面前,行的却都是弟子礼。

“到了老夫这里,不必拘礼,云台,几月未见,你可有瘦了许多,哼,到是相美,越来越富态了,可是这臭皮囊里藏了越来越多的民脂民膏?”

老者对两人都是极为熟络,先拍了拍岳东雷的肩膀,关心了一句,又开始调侃起了庞澜。

岳东雷笑而不语,虽然老者向来洒脱,不拘礼节,但老者于他有半师之谊,他这里总不好太过逾礼。

而且,旁边还有位庞澜,此人到任不久,还不清楚其人性情到底如何,只听说此人之前在朝中很受摄政王器重,而今日又突然邀他来刘园相会,不明何意,所以他这里在言谈之上也就愈发小心了起来。

庞澜和老者却极为谙熟,此时笑着应答,“学生这肚囊,装的可是学识,这淮右之地,山水明秀,灵气所钟,呆的久了,自然心明气爽,又有前辈贤人如刘公,命世豪杰如襄侯者相伴,见闻增长,进益极大,自然便体盛了许多。”

老者听了,翻了翻白眼儿,却又不由失笑,指点着庞澜道:“相美好不知羞,在隆中旧地也敢放此狂言,当年诸葛武侯学冠天下,名传四海,也未见体巨身宽,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有了如此歪理。”

庞澜又回,“多谢刘公谬赞,学生可不敢与武侯相论,其人若神,顶天立地者,心也,学生后进末学,修学明理,表也。”

这番话说完,三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岳东雷暗自点头,机巧有余,只是不知稳健处若何。

而老者却大是欢喜,边笑边道:“虽乃笑谈,却深合大道,世人求理,多得其表,不得其心,相美能明此理,已得门径矣。”

这次,庞澜也不接话了,岳东雷更是闭紧了嘴巴。

要知道,这位老者在天顺年间,也曾官至吏部尚书,乃荆湖文坛的代表人物之一,这一派,以陆氏心学为主,道家之学为辅,最重心性修养。

在天顺年间,和朝中理学一派相争,在天顺文禁中,和理学一派两败俱伤,被贬于山东,不久,辞官归于故里,毗邻隆中旧址,修了一座刘园,过起了山林隐士的生活。

如今老者在两淮文坛,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有人曾问,先生居隆中诸葛故地,贤乎?

老者答曰,隆中遗泽,吾只得半分,充其量不过一守墓之人尔,何以称贤?

上一篇:苍老的浮云 下一篇: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