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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402)

秦军并未就地死守,而是齐齐又发出一声呼喝,竟然向前迈出了一步,刀光再次闪烁而出,又是一排金兵溅血倒地。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景象,这些军人冷静而执着,他们就像割麦子的熟练的农夫,将上前的金兵一个个接连砍倒在地,机械而又充满了冷酷。

他们面对这金兵的攻势,非但没有退后,而是一步步向前,踏着横流的鲜血,踏着满地的尸骸,与金兵迎面碰上,却将金兵碰的粉碎。

坐在马上的海珠儿本来随着金兵人流,在一直向前,他一直盯着北面,那里有赶回来的秦军大队人马,算计着能不能在冲过去之前,就碰上他们。

答案有些欣慰,但也让人心惊,秦军回来的很快,也许冲过去之后,他们才会赶到,但一定会兜住自己的尾巴,留下很多垫后的麾下将士。

海珠儿咬了咬牙,今日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自己能冲出去,留下多少人也在所不惜。

但当他回转头望向秦军寨门方向的时候,眼睛却猛的睁大,他一下带住马缰绳,他甚至想抹抹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本来预料中,一个冲锋便能撕开缺口的单薄军阵,不但未曾被冲的支离破碎,且还在不断向前,就像是一块顽固还在浮动的礁石,逆流而上,杀的金兵阵前士卒血肉横飞,却始终拦在金兵前面。

他征战多年,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一股寒意不由自主的从心中升起,这是一群怎样的敌人啊?

秦人善战,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北地的传闻多了,但大同守军确实从来未曾与秦军正面交锋过,当然,也不能这么说,当初完颜和尚带着虎卫军一部南去,是和秦人交战过的,但交战过的金兵,却再也无法回到大同了,因为他们全都死在了南边。

当时海珠儿还在想,完颜和尚真是越老越废物了,竟然将虎卫军骑军就这么葬送了一半儿,对于传闻中秦人如何如何,他并不深信。

就算今日之战,在他看来也非战之罪,要不是城中缺粮,凭大同守军之能战,这点秦军又算什么,怎么会让大同守军落到如此地步?

但阵前的景象让他心惊胆战,秦人是怎样可怕的一些人啊,即便只是数千人,就敢迎着万余人不停向前,这要是在野战之中遇到秦人大军,会是怎样一种情形,他不敢想象,一瞬间,心里竟然升起这样一个疑问,大金的军伍真的能胜过这样的敌人吗……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秦军营寨中一队百余骑从容而出,驻马于秦军阵列之后,一杆赵字大旗迎风招展,旗下一个魁伟的身影猛的举起手中长长的怪异兵刃,猛然间,百余骑兵纷纷举起手中长刀,纵声狂呼,“猛虎……”

“猛虎……”

“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

第906章 死战(四)

那马上魁伟的身影扭头望向战场,虽然离的很远,但海珠儿却觉得对方的目光猛的便在自己身上停了下来。

在海珠儿的马前,一队队金兵士卒依旧在向前冲过去,但海珠儿却已经寒意满胸,孤单的好像一个人站在战阵之上。

两万人的金兵,在赵石眼中着实算不得什么,数十万人的大战,他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他的镇定,让周遭所有的人都感到安心。

当他举起手中陌刀的时候,麾下军士带着狂热,纵声而呼,便如当年太原府一战的时候那般,瞬间,便让麾下士卒的士气来到了巅峰。

回转的秦军,已经丝毫不顾及体力以及阵型,向这里狂奔而来,如此大好的局势,绝对不能因一时疏忽而至功亏一篑。

赵石目光扫过战场,并未在那血水横流,尸骸遍布,战事最激烈的地方停留,而是向金兵阵后望了过去。

金兵骑军少的很,赵石知道,金兵的骑军早已出城,到北方草原去打草谷了。

骑在马上的金兵只有数十个,在战场上十分的显眼儿,赵石目光凝聚,那肯定就是金兵的领兵将领所在之处了。

他看了看左右,他很少在亲身上阵的时候坐在战马上,一来是因为那样太过显眼,容易为人所乘,二来他的骑术真的不算太好,骑马跟人对决,先就输了几分。

尤其是他几次骑马作战,都是九死一生。

潼关之下,骑马出去,虽然砍下金人悍将的头颅,但若非夜色突至,也许已经死在潼关之下。

汾水河畔突围,被人围攻在先,麾下亲兵,全部战死在了那一役,自己也换了好几匹马,那样还差点死在金人箭雨之下。

草原上,被马匪围攻,那一战才是最凶险的一战,骑着马到底没跑过人家,给围在了土丘之上,要不是鞑靼人的骑兵及时赶到,他可能真的就死在那草原的无名小丘之上了。

说起来,几次遭遇凶险,都是骑着马的,这在他心里,若有若无的投下了些阴影,总觉着骑马果然很显眼儿,就好像明灯一样,演义小说果然不靠谱,什么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骑马疾驰,你知道有多引人注目,杀到敌人军阵之中,冷箭防不胜防不说,被人围上,就算你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怎的?

像那如神如鬼的方火羽,被大军围住,照样难以得脱,最终自刎于汉水之畔,如此人物,都是不成,难道刘关张什么的,真的比方火羽还可怕百倍千倍?

这个无论如何他是不信的……

但今日之局,实乃他疏忽所至,大同陷落就在眼前,众将皆是雀跃非常,就算他每每告诫自己,要谨慎小心,不能功亏一篑,却也难免生出些骄敌之心来的。

布置的看似妥当,相互呼应,其实,却是有些急切了,大同金兵守将,并未在大军未到之前,脱围而走,可以认为是大同乃金人西京重地,守将犹豫所至。

但围城一月,城中粮草断绝,汉军生出异心,引秦军入城,如此时候,金人若再不突围,可就是笑话了。

既然想到过这些,为什么不能再谨慎些,往后延些时日,高寨深垒,将大同围的再死些,岂不更加容易得手?

说是谨慎谨慎,其实还是心急了啊,从汾州一路向前,克太原千古名城,下雁门雄关要隘,其实不知不觉间,骄敌之心已经有了。

而金人据有北地百余载,即便没落之相毕现,但到底是有人才的,完颜和尚,独吉思忠,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大势所趋,不能力挽狂澜而已。

而大同守将海珠儿,也是身经百战之辈,难道还不如太原守将完颜花麻?又怎会没有些手段?

实际上,这个时候想一想,从围大同开始,秦军上下,便多数以为大同已是唾手可得了,轻敌之心一起,连他这个大将军也不可免,如何不让对方所乘?

说不上有多后悔,更多的则是警示,不过胸中总有些郁闷之气。

此时战阵之上,杀气纵横,不免让他胸中那很久不曾悸动过的野兽也骚动了起来,常人闻之欲呕的血腥味儿也变得分外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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