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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343)

李全寿滔滔不绝,好像要将这些时候的憋屈都倾诉个干净,“儿臣知道,父皇没有废储之心,但父皇也应清楚,母后之于儿臣意味着什么,母后去的不明不白,儿臣想查清来龙去脉,却又为父皇所止……”

李全寿惨笑了一声,目光中越来越是疯狂,“也许,在父皇眼中,没了母后的儿臣更好控制也说不准呢,但父皇可知,在父皇下手干涉的那一刻起,儿臣就什么都明白了的,父子之情,也即一朝断绝,再无半点留下,儿臣在那个时候,便下定了心思,终有一日,诛了曲氏满门,也终有一日,要在父皇面前说个明白,您看,儿臣没有等多久……”

“皇图霸业,许在父皇心中已是全部,但在儿臣眼里,不及母后一根指头,儿臣为储,不过是顺着母后的意思,儿臣为政,不过是让母后高兴,今母后已去,但儿臣听闻,母后临终,是有父皇在的,也定与父皇说了些什么,不用父皇说,儿臣也能晓得,定是要父皇将皇位传给儿臣罢了……”

“父皇何其凉薄,母后去了不到一载,您就歌舞升平,纳了新人,也任由儿臣作践自己,不管不问,何曾有半点传位之心?既然如此,儿臣便自己来取这皇位便是,也算了了母后遗愿……”

“父皇可能还不知晓,儿臣这些时日,伤心欲绝,连气带病,多数都在东宫呆着,怎么会碰到成郡王家的败家子,还有力气抽他鞭子,之前儿臣怎么会在殿前跪那么久,儿臣早已对父皇死心,还会到殿前自讨没趣?”

“沈才人,嘿,歌舞双绝,父皇还真就纳了,但父皇可知晓,大将军平蜀归来,蜀中沈氏向儿臣献上了什么?儿臣即便丧心病狂,之前可会去调戏宫中嫔妃?”

“父皇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以为,儿臣还是当初那个顽劣子罢了,连皇位的边儿都不沾,但今日儿臣要告诉父皇,这皇位儿臣坐定了,而且还要一直坐下去,当一个千古明君,让后世之人记得的,只能是父皇生了儿臣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儿子,再不理会其他……”

第857章 大乱

皇室之家,夫妻,父子之间的扭曲疯狂,在这一刻表露的淋漓尽致。

太子李全寿的声音激昂了起来,却带出了一丝酷烈,“儿臣本未看重什么储位,用的也是苦肉计,即便不成,父皇废了儿臣储位便罢,儿臣正好去西山陪着母后,但既然走到今日一步,那就是父皇输了……”

“儿臣逼着父皇废储,逼着大将军赵柱国起兵……嘿,这么晚了,父皇还没歇息,肯定是等着张大将军,以及王虎那废物的消息呢吧,不如儿臣来告知于父皇,不用等了,大将军已经令人率兵入城,此时应该快到宫门之外了吧……”

“父皇虽然有知人之明,却不善任,只想着自己如何如何,却从不顾其他人等想些什么,韩文魁如此,赵柱国亦如此,赵柱国是什么人,父皇以为自己明白,其实都错了,自赵柱国入景王府,儿臣第一次见到此人,便知道,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谁也别想完全掌控的了,一旦凶险加身,随即便有玉石俱焚之忧。”

“您看,儿臣知他如此之深,便以自身为饵,太子储位不保,赵柱国便也根基全无,若不起兵,便只能任人宰割,像赵柱国这样的人,怎会不起兵?又如何能不起兵?”

李全寿大笑了一声,“父皇不说话,不过一定想知道,儿臣怎么来收场,朝堂上下,多少人终于父皇,儿臣如此起兵谋乱,即便坐上皇位,也是坐不稳的,但父皇又错了,儿臣早有准备……”

李全寿回身,“来人,将那贱人拖进来……”

韩文魁一身戎装,带着两个亲兵,拖着一个人影,大步便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也不看如同木胎泥塑的景帝一眼,而是叩拜于太子身前,“殿下,人已经带过来了。”

李全寿抚掌笑道:“好,让陛下见这贱人最后一面……”

韩文魁挥手示意,两个心腹亲兵立即上前,将人影扔在了地上,灯火之下,披头散发的皇贵妃曲氏已是声息全无,两只眼睛微微睁着,脸上依旧残留着临死之前的惊恐和绝望,让那张本可以颠倒众生的面庞看上去有些可怕。

李全寿冷笑了一声,向景帝躬身道:“今日之事,已然做下,就差一个结尾了,儿臣告退,今日宫乱,皆因曲妃谋刺陛下所致,儿臣却从未曾来过勤政殿的……”

说罢,深深望了景帝一眼,转身欲走,却又恨恨道:“父皇放心,您去之后,定不愿见到厌弃已久的母后,母后也定不愿再见负心之人,所以,就让这个贱人陪在父皇身边吧,之后儿臣自会将母后葬在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不去扰你们二人清净。”

若非恨入骨髓,也不会连这个都想到了,太子李全寿说完,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怨毒在今夜也释放的差不多了,之后头也不转,径自出了勤政殿,回东宫去了。

勤政殿中,景帝有些木然的目光落在曲氏的脸上,身上,他的身子也越抖越是厉害,太子李全寿的那些话,彻底的将他所有的东西都击了个粉碎,但他还是保存着身为帝王最后一点尊严。

慢慢转身,佝偻着腰,一路咳嗽的走回到龙椅边上,用手抚摸了一下龙椅的纹路,这才艰难的坐了下去。

韩文魁已经站了起来,这时再也不会掩饰自己满心的恨意,目光死死落在景帝身上,一把抽出自己的腰刀,走到边上,刀起头落,将勤政殿总管李奴儿的人头砍了下来,杀气随之浓烈了几分。

回头狰狞的道:“还不送陛下上路?”

两个亲兵掏出一把短剑,有些踌躇,毕竟眼前这位是大秦帝王,九五之尊,虽已抱了必死之心,但还是摄于威势,有了犹豫之意。

这个时候,景帝轻笑了一声,韩文魁望过去,景帝身子依旧在抖个不停,但目光却已平静的可怕。

两个亲兵在笑声中,立即退后了两步。

韩文魁大怒,上去抢过短剑,来到龙案前面,毫不畏惧的盯着景帝有些吓人的目光,将短剑往前一送,道:“是陛下自己上路,还是让微臣送陛下一程?”

景帝死死盯着他,怒火好像能将他整个点着,“韩文魁,朕待你不薄……”

这时远远的,宫门方向已经可以听闻杂乱的声音,并迅速向宫内蔓延,韩文魁不耐,冷笑了一声道:“陛下待韩家如何,到地下去问我那苦命的兄弟吧。”

说罢,再不犹豫,抽出短剑,一剑刺入景帝胸口,接着手中一搅,将短剑抽了出来,景帝眼睛睁的老大,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出来,却有血丝从口中渐渐蔓延而出,最终,头一歪,身子软了下去,眸中神采渐渐淡去……

大秦咸宁七年五月十二,大秦景兴皇帝崩于勤政殿上,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景兴皇帝,在位十三年,励精图治,征伐四方,令诸国皆惧,乃大秦立国以来,不多见的英明君主,不过最终,这位大秦皇帝陛下却没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夙愿,而是殁于内乱之中,死时,还在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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