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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250)

他到不愧是久居于长安的世家子,说到朝堂之事,很有些条理在的,但其他几人又哪里有那么简单?

不用赵石开口,杜山虎眼睛一瞪,闷哼了一声,“小聪明而已……讳过冒功不是这么干的,这一战动静如此之大,谁能瞒得过,又有谁敢瞒过去?以末将看来,为今之计,也只能据理力争,大帅,直承己过可以,但也不能不争,不能不辩,我就不信,大帅军功赫赫,朝廷还真能降罪下来……”

种怀玉脸上一红,心里虽是连连撇嘴,但嘴上却不再说什么,眼前这位,他惹不起……

其实,几个人心里也都明白,说起来,这次功劳不小,自大秦立国以来,这样的大胜也并不多见,损伤即便重了些,但也谈不上什么降罪的。

不过话说回来,之所以让人忧虑,不过是因为这一战实乃大帅自作主张,所以即便胜了,味道也有些不对,这样一来,伤亡也就无法掩盖,也就有可能成了罪名,而这并不算奇怪,自古以来,多少军中大将便是受累于此,最终不但无功,且还受过?

实际上,也无关对错与否,朝廷若没有这点手段,任由军中将领自行其是,还怎么掣肘军中大将?所以啊,说到底,还是胜的不够利落,胜的更不够彻底,这才是根源所在,而此时此刻,事已做下,后悔也是无用的了。

所以别看杜山虎也是寒门出身,但为官这些年,在此事上看的却分外的透彻……

赵石微微点头,杜山虎所说,与南十八所想却是不谋而合,区别之处在于,照南十八的意思,不用在奏折中争辩什么,只需将奏折与表功文书一同送上朝廷即可,扎扎实实的军功,比什么辩白之语都要管用,所以赵石对这个并不担心。

负着双手在那里走了两步,赵石接着道:“此事就是跟你们说说,你们也不必有什么烦恼,今时今日,那么多的性命换来的东西,谁要想只凭一句话就抹杀了去,我也不会答应……”

说到这里,赵石神色变得肃穆了下来,“叫你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朝廷钦使已经过了临汾,不日便可到汾州,来的是观军容使段大人以及礼部侍郎王大人……”

赵石话音顿了顿,接着说话,便带了几分明显的讥讽,“这两位来河中,不是来酬咱们百战之功的,而是来跟金狗议和的,你们说说,咱们该怎么应对?”

其实,这也是意料中事,杜山虎几个听了,到没怎么奇怪,只是觉着来的快了些罢了,但几个人脸色还是变得难看了起来,到不是因为对这两位有什么成见,而是作为军中之人,天生觉得议和这两个字别扭罢了。

想想也能明白,自己等人打生打死,在两军阵前杀的尸山血海,轻飘飘两个字,就让人罢手不前,对于百战余生的将军们来说,没有比这两个字更让人愤懑的了,所以即便是意料中事,也绝对不会觉着有多愉快便是了。

张锋聚随即便嘟囔,“狗屁的议和,死了那么多的人,还要咱们跟金狗称兄道弟不成?”

种怀玉这回抿着嘴唇不说话了,他心里虽也有些不舒服,但却是觉着议和也是不错,总归不能常年累月的这么打下去吧?那得死多少人才成?不过心里话,议和是不错,就是不知道金狗那边答应不答应?金狗吃了这么大的亏,要是恼羞成怒之下,砍了议和使臣的脑袋送回来……嘿,来的这两位,到真不怕死……

而这时,杜山虎又开口了,“大帅的意思是……”

短短几个字,种怀玉却闻出了不详的味道,心里立时便是一惊,扭头望向大帅,心里怦怦直跳,别是大帅要抗旨吧?那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显然,张锋聚也想到了这个,有些吃惊的望过来,喉头滚动了几下,胆战心惊的道:“大哥,议和乃是大事,真真乱来不得……上阵杀敌,咱们没话说,但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赵石瞅了他一眼,微有暖意,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很淡,“你说的不错,咱们领兵上阵,乃是本分使然,我当年从军,不过也是为了能让家里人吃得饱,穿的暖,什么保家卫国,扫平天下的,都未想过……”

杜山虎几个人愣愣的听着,这时才察觉出,今天的大帅好像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哪里不同,却又有些说不上来,如果非要说的话,好像……比往日少了几分威严和决断,却多出了几分人气儿来……

这样的大帅让他们觉着有些陌生,要知道,包括种怀玉在内,他们随在赵石麾下,可惯了赵石令行禁止,杀伐决断的一面,即便是他们官位日高,也都成了总领兵权的大将,但在赵石面前,却皆觉得赵石威严日重一日,凛凛然间,竟是让人一点冒犯之心也起不来的。

而今天的大帅,轻声漫语,与往日大不相同,让几个人都觉着分外的别扭,就更不敢轻易插话了,只屏气宁声,静静听着。

其实归根结底,交情再是深厚,地位使然,便是那亲生父子兄弟,也要战战兢兢,就更不要说他们了,就算听得出来,这是大帅要跟他们几个交心了,但他们却都加了小心,不肯轻易开口说话了。

只听赵石继续道:“时至今日,不论家人亲戚,还是你等,皆都衣食饱暖,我时常就在想,这等劳劳碌碌,又是为了哪般?猛林,你跟我最早,多年的老兄弟了,那我今天为你一句,从军这许多年,几番出生入死,又为的是什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杜山虎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这许多年过去,回想当初,恍若隔世,却又历历在目……

是啊,这般劳碌,眼睁睁瞧着多少同袍兄弟血染沙场,慢慢的,自己也已身居高位,麾下万千将士听令效死,多少辗转奔波,几番生生死死,又哪是一句封侯但在马上取能说的通,说的透的?

而那一句老兄弟,更是让他心头暖暖之余,也不知泛起多少难言滋味儿……

沉思片刻,却好像过了一生,杜山虎猛的挺直身形,抱拳道:“大帅,猛林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但说心里话,末将只知道,没有大帅,就没有今日的杜猛林,这些年末将最得意的,也是当初没死皮赖脸的留在庆阳府,而是带着兄弟们投在了大帅麾下,高官厚禄也好,荣华富贵也罢,老杜不怕说,都是大帅所赐,大帅只要开口,老杜尽可抛下,便是老杜这条性命,大帅若是想要,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种怀玉眼珠儿转着,这些话听在他耳朵里,可就让他有些心慌了,这些话里的意思,可多少有些犯忌讳,他更是隐约感觉今日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偷眼去瞧张锋聚,却见其拧眉嗔目,看样子也就是没问到他,不然的话,说出来的,估计也如杜山虎一般无二……

种怀玉也明白,这次朝廷议和,看来是要骤起波澜了的,虽然军前抗旨这样的戏码估摸着不会出现,但应该也差不多,只是施展手段不同而已罢了,这情形不妙的很,也不知大帅到底是怎么想的……而糟糕的是,他没什么选择的机会,可以说,其他两人若还能说什么的话,他种怀玉却是不成,他不但是赵大将军的学生,而且还是亲戚,加之又是大将军亲手简拔,那大将军这些旧部比起来,他几乎没有任何可供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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