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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239)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杀进去,杀进去……”

主将如此奋勇,已经有些力竭势穷的金人兵卒却是士气大振,有的亡命下马,将前面的拒马推倒,随之便被蜂拥而上的骑兵同袍踩成肉泥。

越来越多的骑兵虽在古塔阿明身后,冲入秦军中军。

“随我来,随我来……”

古塔阿明侧身避开一杆长枪的攒刺,一棒下去,将对方打的脑浆迸裂,抬头略一打量,便指着一个方向,纵声狂呼道,那里正是秦军中军大旗所在……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任凭军官声嘶力竭的叫喊,这一支数百人的骑军还是势如破竹般突了进来,一路便往中军大旗方向杀了过去。

大雪纷飞中,战马在嘶鸣,兵刃在撞击,生者在呐喊厮杀,伤者在婉转哀号,毫无疑问,自秦军北渡以来,这是最惨烈的一战,随着时间推移,金兵阵型也无奈的散了开来,伤亡越来越重,但前排的士卒倒下,后面的士卒便不由自主的跟上,几乎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每过十步左右,就会遇到顽强的抵抗。

秦军在忍受着近乎无法忍受的伤亡,金兵也不例外,相比较而言,金兵死伤,还要重上许多,而他们的士气,在寒冷中渐渐消退,根本无法与誓死以战的秦军相比,犬牙交错的战场上,金兵逃卒开始不可阻止的出现了。

先是无法忍受这种伤亡比例的将领们命令麾下士卒退后修整,这无疑是一种愚蠢到极点的决定,但在这尸体横陈,鲜血遍布,有如地狱一般的战场上还是出现了,局部的混乱,很快导致一些地方秦军反而占据了优势。

河中子弟的悍勇,以及平日严苛的训练,在这个时候终于体现了出来,前阵猛虎武胜军士卒的勇猛无畏,也给他们做出了榜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厚厚的中军大阵,却越来越是稳定,有的地方,反而推进了少许,并牢牢站定了脚跟。

如此一来,两军士卒交错厮杀,在大雪当中酣战不休,喊杀声连成一片,震动苍穹,方圆数里之内,尸体横陈,鲜血成溪,战事一时之间,呈现出了胶着之态。

但变数还是发生了,随着数百骑突入中军,女真,契丹骑士们披着双甲,挥舞着已经出现缺口的兵刃,连连破开秦军厚实的阵型,在女真悍将古塔阿明率领之下,就像一把尖刀,斜斜插入秦军中军腹地,任凭前方秦军将士拼死阻拦,也无法阻止这些女真精锐前进的步伐。

随着这支人马突入的越来越深,中军无法抑制的开始动摇,任凭军官们拼命呼喝,分了心的士卒也无法再专注于前方,恐慌在蔓延,中军在涌动,许多地方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

河中新军,可以承受伤亡,可以租住敌军猛烈的攻势,并逐渐站稳脚跟,但新军就是新军,当混乱出现的时候,他们根本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就像疾病般,会传染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再强悍的战士,也会在这种情绪当中产生绝望,并转身逃走,秦军中军终于开始出现了混乱的苗头,本来已经站稳的脚步,也开始被压的步步后退,金兵步军的压力猛的便是一空,士气立时大振,这就好像角力,一方衰弱下去,另一方会不由自主的发力,有些犹豫,很多都变得开始歇斯底里的金兵将领们骤然发觉,原来胜利并非遥不可及,也许就在眼前,于是,已经在尸体,鲜血,寒冷中,攻势变得越来越弱的金兵,好像重新注入了活力,在军官将校的激励之下,攻势一下便犀利了起来,更是压的秦军步步后退,几乎无法站稳脚步。

可以想见的,秦军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张钰已经分不清脸上的雪水还是汗水,他并没有身先士卒,亲自带兵上阵,他只是骑在马上,调度着各处秦军所部。

那支金兵骑军突入中军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到,立即便命人传令,一路封堵,但女真骑兵的悍勇,还是出乎他的意料,这数百金兵,虽然时事都有人被砍杀下马,但还是一路摧枯拉朽般,深入到了秦军腹地,直奔帅旗方向而去,并动摇了中军士气。

张钰已经红了眼睛,平日里颇为沉静的他,开始变得越来越焦躁,但他只能眼睁睁瞧着,败了,这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划过,一时间,年轻的他面如死灰,恨不能立时拔剑抹了自己脖子,大帅将如此重任托付于他,但在这个关头,却还是……

但隆隆的战鼓声驱散了他所有在自怨自艾,鼓响则进,此乃军中之铁律,张钰猛的扭头,望向帅旗方向,大雪之中,隐约可见那雄壮无比的身形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中军帅旗在那身影头上,迎着寒风,迎着大雪,烈烈招摇。

只是一瞬间,又仿佛时光过去很久,但当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年轻的面庞上涨红如血,本来清澈的眸光也变得如同野兽般凶狠,好像有火焰在其中挑动。

“传我军令,全军向前,退后者斩。”他抽出腰间风刀,高高扬起,高呼下令的同时,已经催动座下战马,带着身边亲卫,一路向前,而他的身后,中军统兵将旗迎风招展,而将旗前移,在军中意味着什么,那还用问吗?

“全军向前,全军向前……”

“退后者斩,退后者斩……”

战鼓声中,传令声此起彼伏,而在隆隆作响的战鼓声中,已经有些恐慌的士卒本能的握紧冰冷的刀枪,在军官嘶哑的喝令声中,向前涌动。

完颜和尚高踞一处土丘之上,浑身上下,已经染做洁白,但他还是一动不动,目光透过风雪,紧紧盯着前方战阵最要紧之处。

眼见金兵终于破开秦军前阵,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终于松缓了些,待到两翼骑军顿兵于秦军中军阵前,伤亡越来越大,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目光如刀锋般冷厉。

而再到步军攻势渐缓,他再也忍不住,冷声下令,督战队上前,督促各军死命向前,不得后退半步,并将身边备军全都派了上去,再不留任何后手。

两军厮杀胶着的时候,他焦躁的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恨不能立即提马上前,亲自率兵死战,是的,在如此惨烈的大战面前,他根本无法做到平静如水,任何人都做不得,若是搁在十年之前,他必定亲领精锐上前,亲自用手中弯刀,为大军打开胜利之门。

但现下,他老了,再无复当年之勇悍,他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瞧着,既懊恼于军前带兵将领的无能,又恼恨于自己的无可奈何,是的,即便是他,在这个时候,能做的也绝不如军前一个带兵百户来的多些,只能将身边最后的家底也填入那个血肉屠场。

两军厮杀过了近两个时辰,他便知道,金兵全胜的机会开始变得越来越渺茫了,一个不好,可能溃败的就是自己,他有些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一直应该屈居于劣势的秦军竟然如此的顽固,竟然能将战事拖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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