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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229)

与此同时,金人庆荣军数万人马,已经掠清源,文水,隔河与祁县相望了。

而祁县东北,上党金兵数万,在隆德军指挥使,汉军万户林庆书率领之下,猛攻子洪口,一时之间,寒风呼啸中,河东各处,烽火遍地,一张大大的口袋,将出征河东的秦军包裹在了里面,只差扎紧袋口了的……

喊杀声响彻天地,潮水般的金兵几乎毫无间歇的向秦军军阵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杂胡营,汉军,轮番上阵,只最精锐的虎卫军等几部依旧拱卫在金兵中军,未曾露出獠牙。

箭矢如雨而下,刀枪挥舞,一条条上一刻还鲜活的生命在下一刻便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迅速在两军阵前累积起来,血水让地面变得分外泥泞。

折断的刀枪,如草丛般扎入地面的箭矢,两军站起依旧飘扬,但在冬日的阳光之下,却好像都染了几许血色。

只半日工夫,便已有数千两军将士,血染当场,伤亡在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单纯的数字,不论是汉人,女真人,契丹人,还是其他胡人,在这里无分高下,尊贵,或是卑贱,皆可能变成这血肉屠场中的一部分。

而无论是完颜和尚,还是赵石,对这些许伤亡都不会看在眼中,他们要的只是胜利,一将功成,万骨皆枯,古今之事,无外如是罢了。

战事从试探开始,渐渐走入高潮,金兵主攻,秦军主守,金兵像波浪般拍打着秦军的防线,秦军则如礁石般,岿然不动。

一万猛虎武胜军将士,牢牢钉在阵前,年轻而又久经训练的体魄,一路北来,已经对血肉横飞的战场渐渐谙熟,甚至于有些狂热的他们,在这个时候将优势尽显无疑,任凭金兵攻势再烈,也无法撼动秦军阵列分毫。

河中新军轮番上前助守,战阵对他们而言,可谓惨烈到了极点,其实这才是刚刚开始罢了,若非新军中各级将校,多数皆为国武监生员充任,他们在开战之初,便很可能会崩溃下来,森严的军令,在鲜血淋漓的战场上,也变得不那么牢靠了的,不时有新军退下来修整,也不时有队伍补上前去。

这些河中子弟,渐渐变得麻木,诚然,激烈而又有些不利的战事,是最好的磨刀石,能够活下来,便会成为精锐的底子,这个谁都明白,但也是领兵主帅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形,只因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过高昂。

但现在,却也不得不为,将河中子弟的鲜血,毫不吝惜的抛洒在河东肥土之上……

赵石立于帅旗之下,冷冷望向前方,金人又一次攻势开始变得衰竭,忍受不住伤亡的汉军兵卒纷纷调转头,向后退了下去。

秦军却无法追击,连箭矢也不再落在这些奔逃的金兵汉军头上,只能默默的舔着自己的伤口,等待金兵的下一次攻势到来。

金兵攻势之烈,让赵石皱起眉头,战局很是不利,金兵精锐还未曾动过,己军却已用了全力,只守不攻,却能守到几时?但如此情势,也只能等,希望自己雕琢的猛虎武胜军,有那个韧性,能等到金兵露出破绽的一刻。

这个时候,张嗣忠又派人过来请战,赵石不耐烦的摆手,“告诉他,等我军令便是,再要啰嗦,我斩了他。”

传令兵颇有些灰溜溜的走了,赵石吩咐道:“传令给赵幽燕,让他仔细些,哪里伤亡过重,就派人补上去。”

“传令给王览,胡离,激励士气之事,一定要做……让他们告知麾下兵卒,这一战,立功最大的,我将颁下番号,允其自成一军。”

是的,他不怕这一万猛虎武胜军将士疲惫,他只怕这些年轻人忍受不住伤亡,最终让人冲开阵列。

一天过去,太阳西沉,汾水虽还滔滔而过,并未结冰,但汾水之畔的土地上,却已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冰凌,服饰各异的尸体,几乎铺满了长约数里,宽约百多步的交战之处,寒鸦在上空鸣叫,有些已经迫不及待的落下来,啄食难得一见的美味血肉。

秦军军阵慢慢退后两里扎营,金兵缓缓向前,始终保持着威压,却也没再发起攻势,两军默契的立下营寨,点起篝火,煮食食物,战场之上,恢复了平静,只有偶尔顺着寒风,才会听到伤者的呻吟以及呼号。

二十多万大军的厮杀鏖战,正常情形之下,非是一天半日能够决出胜负,不过,已经相互角力一月有余的两军,也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关头……

第774章 鏖兵(二)

“传令,渡河。”

汾水之畔,寒风凛凛,孟青捧起一泓河水,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河水,刺激着皮肤,让一身大汗的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精神却是大振,随即大声下令。

身后六千兵马,在传令声中,暂时褪下衣物,陆续开始渡河,河水冰冷,虽已到初冬枯水季节,但这里非是渡口滩头,水流还是有些急,不时有兵士栽倒在冰冷的河水中,被同伴七手八脚的抓起来,但脸色却已被冻的确青。

孟青脱下衣甲,迎着寒风,大踏步趟入河水之中,身下立即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但这不算什么,根本不用身边亲卫搀扶,随着人流,拖着步子,快速向对岸泅了过去。

足有两个多时辰,六千人马,尽皆渡过汾水,踏上对岸的那一刻,这六千秦军,便已经踏上了文水地界。

这里地处文水东北,孟青领命道榆次,接掌榆次兵权,在榆次整军数日,算着日子,觉着汾州守军已经应该有所动作,又得探报,金兵已到文水,已向汾水进发,这才率兵出榆次,在这已经选好的隐秘之处,率军渡河。

孟青跟随父亲孟珙多年,精善守城,更善奇袭,其实这是一回事,敌军来攻,兵势强盛于己,那么,死守城池便乃下下之策,加之立功心切,所以便欲行险一搏。

他料金兵趁势而来,一路无阻,必生骄敌之意,若能趁机断其后路,袭其辎重,即便不能一战而胜之,也必让金军有所顾忌,不敢轻易渡河。

所以,他不但修书一封于汾州种怀玉,而且未曾打算在榆次死守,或是进兵祁县,平遥,阻金兵渡河,而是留下一千人马在榆次,自己则率六千兵卒渡河入文水,直接来到金兵侧后。

后周与金国打的交道太多,孟青身在后周军中多年,所料是一点也不差,女真立国百年,兵势想来盛于北地,与人征战,总是胜多败少,即便现在举步维艰,这骄狂之气却一点也没少了。

实际上,庆荣军南下,不到百里的路程,数万人马,却走了足有半月之久,过清徐,大掠,过文水,大掠,庆荣军就像一群蝗虫,所过之处,无有顾忌,定然大掠四境,抢夺军粮,烧杀掳掠,无所不为。

不过话说回来,庆荣军到底是金国精锐,乃西京守备兵马中一支劲旅,于今春才退到太原府修整,西夏人攻大同,庆荣军本应北上大同,但却被完颜和尚一力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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