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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219)

“贤弟说的不错……”独吉思忠毫不犹豫的点头,在这个上面,两人意思一致,秦人若占了河中,对于大金来说,便如鲠在喉,定然不能让秦人在河中立定脚跟的。

“议和之后,我便要去大同了,北方草原诸部,为祸越来越烈,最好……贤弟主之,我之后会乡陛下进言,请调贤弟去东北,至于西夏,这一战之后,我将留在大同,倾力为之,力求两年之内,逼西夏称臣,到时,两面受敌之下,秦人便不敢再轻易北来了,贤弟在东北,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望贤弟珍之重之,慑服蒙古诸部……”

“我听兄长的。”完颜和尚毫不犹豫的道:“到了那时,定能放眼天下,一遂你我胸中抱负……”

子洪口。

黑压压的人群潮水般退了下来,留下一地奇形怪状的尸首,堆积在子洪口寨墙上下,浓重的血腥气散播在空气中,传出老远,而破碎的寨墙上,金人的旗帜依旧飘扬。

已经十天了,一万五千余秦军,加上两千丁壮,顿兵于子洪口寨墙之下,未得存进不说,已有两千兵卒死伤在了这里。

杜山虎阴沉着脸,死死盯着好像随时都能攻破,却每每让秦军铩羽而归的关墙,自秦军北进以来,势如破竹,连汾州这样的河中重镇都是须臾而破,偏偏遇挫于小小的子洪口,不光是他和张锋聚,便是军中将校,也都有些红了眼睛。

两千士卒伤亡,鲜血将子洪口前的峡道染的通红,刺眼的厉害,如果倒退十年,这个时候杜山虎一定亲自率人上去,将这些该死的金兵剁碎了喂狗。

“传令,回营。”杜山虎咬着牙吩咐道。

身边几个领兵官儿正跃跃欲试,闻言都是一愣,接着一人便急急道:“将军,再允末将带兵杀上一阵,末将一定……”

没等他说完,杜山虎眼睛已经一瞪,厉声道:“违我军令者,斩。”

“是。”即便心中不服,也没人敢抗命,对于秦军来说,百多年的征战,不但铸就了秦人的铮铮铁骨,更铸就了军中森严的军律,若想脱离这种束缚,那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个便是握住兵权,自己来当大将军,到了那个位置,不管什么人的命令,都能斟酌一下,便如赵石一般,但便是赵大将军,面对主帅张培贤的军令,也只能用一个拖字诀,不能正面抗令不遵,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军中重威权,秦军中尤其如此,这才有了现如今渐显峥嵘的大秦军旅。

“报,张将军让小人传话于将军,猛虎武胜军辎重营一部已到,是命其立即攻城,还是修整一日再说,全凭将军吩咐。”

“好。”杜山虎一拍马鞍子,脸上终于多了几许笑容,“不忙,让大伙儿修整一日,后日破城。”

眼瞅着秦军军阵慢慢退下,往营寨方向而去,寨墙之上,王敬庭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粘腻腻的汗水,却是一手的猩红,身子好像散了架一般,到处都是刺痛,也不知受了多少处的伤。

肩膀麻木的厉害,身上甲胄插着几根雕翎,还好都没射中要害,王敬庭好像虚脱一般,一屁股坐倒在地,放眼望去,寨墙上到处都是尸首,鲜血肆意的流淌着,顺着寨墙,滴落到下面。

疲惫的士卒大口喘着粗气,与他一般,都软倒在地上,庆幸着自己又能多活一天,伤者无助的呻吟着,寨墙下同样疲惫若死的士卒在军官的命令下,拖着步子上来收治伤者,抬起尸首,扔到墙下。

王敬庭茫然的看着,心跳的厉害,脑袋却怎么也不转个了,来年,这里的土地一定肥沃的厉害,不知怎么,这个念头浮上了他的脑海……

慢慢的,身上有了些力气,脑子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十天,只用了十天,三千士卒,五千丁壮,已经伤亡过了半数儿,若非他待下向来宽厚,若非他事先根本不计较军粮,可着劲儿的拿来犒劳士卒,若非子洪口就这么大的一点儿,秦人军阵根本无法展开,若非他屡屡亲自上阵,尚能振奋士气,若非……太多的如果,但没有这些如果,也不会在秦军猛攻之下,守住这十天。

至于还能守多久,各处援军才能到来,又能到来多少,照现下的情形,一千两千的援军,根本无济于事,第五天的头上,便已经开始出现了逃兵,如果不是他处置得当,不定还得有多少人被秦人吓破胆子,还能守几天?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了族中父老,便是死,他也要死在子洪口……

旁边几个幸存下来的亲卫终于挪了过来,有人沙哑着嗓子问,“大人,大人,可还安好?大夫,大夫,都死哪儿去了,快过来,大人受伤了……”

“别喊了,号丧呢?”王敬庭摇晃着身子勉强站起来,不过却免不了呲牙咧嘴,脚下有些打滑,殷红的血水,已经涂满寨墙,即便是见惯杀伐的他,也不禁有些恶心,将插在肋下的一支箭矢狠狠拔下……

“传令,清点伤亡,看来咱们命大,又熬过一天了,酒肉都端上来,咱们厮杀汉,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是?”

这话不怎么吉利,但已经麻木了的众人却根本没有力气再去计较这茬,箭矢已尽,刀枪已残,还能守得住吗?也只有听天由命了,汉军,能与如狼似虎的秦人大军相抗到现在,已经算得上尽力了。

要是没有王敬庭,子洪口说不定早就破了,而到得现在,多数人都已觉着没了什么退路,也只能跟着王将军守在这里,苦等援军了,瞧瞧这墙上墙下死的秦人兵卒,没一个人再有侥幸,如果弃关逃命或是降了秦人会如何?那还用说吗?

要么早降,要么便不降,河中传过来的消息,说的可是清清楚楚,打到这个时节再降,等着秦人秋后算账吧……

大战之后,寨内忙乱着,除了伤者的哀号,很少有人说话,不论兵卒还是民壮,端着大碗,狠狠的咬着手上的白面馒头,撕扯着汁水淋漓的肉块,或是大口的喝着河东烈酒,麻木而又有些绝望的气氛,笼罩了寨内的没一个地方,有些人则死死盯着寨墙上的某一处地方,眼中不时闪过仇恨的光芒,正是姓王的那个王八蛋,让大伙儿陷入了这处死地,女真人他娘的是你祖宗还是怎的,这般卖命?

而这个时候,他们心中不断诅咒,罪该万死的王敬庭王将军也恶狠狠的瞅着眼前这个人,样子恨不能扑上去咬一口。

这是个中年人,样貌并不算出奇,但一身装束,在这遍布残刀断箭,尸体横陈的战场上就显得有些怪异了,一身长及膝下的白领道袍,一双粗布麻鞋,本来白色的护腿白袜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红的黑的,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一丁点白的。

道袍破碎不堪,挂在身上,露出里面的棉衬,头发披散着,脸上红白黑相间,手上领着一柄长剑,还在滴落着鲜血,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却隐含煞气,显得咄咄逼人,整个人看上去不像个仙风道骨的有道之士,反而像是地狱来的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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