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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215)

当然,立后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绕不开去,后位空悬,宫内必然动荡不安,那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但说到底,这却要一个时机,最好是由皇帝陛下亲自下旨,群臣议决,方为正道,但……谁知道呢……

皇位之争由来已久,而今能晋后位的,除了淑妃之外,还有哪位?淑妃有子,也到了该封王的年龄了,一旦登上皇后之位,夺嫡之争恐怕也就到了眼前了。

群臣心思各异的琢磨着,哪里还听得进礼部这些人的唠叨?到得散朝离去,许多人便匆匆出宫,除了忙活大丧之事外,最重要的,恐怕就是要赶紧回府,与心腹幕僚商议一下,将来该如何自处了。

“太子到了哪里?”

“回禀陛下,前日传信,殿下已经入了潼关……”

“可有……可有……可做了什么事?”

“没有……殿下听得娘娘……当即哭晕了过去……之后立即轻车简从往长安急赶……”

景帝微微点头,再不言声,半晌,才又嘶哑着嗓子问道:“叫你查的事可查清楚了?”

此时跟随在他身侧的是一个中年太监,宫内许多人也许并不认识这位是什么人,但有些人却知道,此人正是内衙少监,兼领御前仪卫凌宇,曹太监渐渐年老,加之近些年屡有错处,渐渐不为陛下所重,虽然念着往日情分,仍领内衙内务事,但内衙大权却不可逆转的移到了凌宇手上。

也许是听出了皇帝陛下话语中的寒意,凌宇脸色微微发白,但还是回禀道:“奴婢查了,当日娘娘于凝翠园西苑水榭小憩,骤然发病……只当日有两个尚艺局小太监进了西苑,却并未冲撞娘娘驾前……当日早些时,娘娘确用了些冰镇梅汤,却是娘娘觉着酷热难当,才用的,并无旁人进言……奴婢……奴婢瞧了娘娘贵体……也无中毒痕迹,怕是……”

景帝微微点头,神色缓和了些,却是随口吩咐道:“这些事就不要外传了,至于皇后寝宫之人……算了,皆发往冷宫便是,不需闹的沸沸扬扬……”

“是……陛下……”

“还有何事?说……”

凌宇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启禀陛下,东宫传谕王弼昨日堕马暴毙了。”

景帝皱了皱眉头,“怎么?王家的人?”

“是……只是昨日晚,王弼家中失火,烧了书房……”

景帝眼睛眯了眯,眼角皱纹逾深,良久,凌宇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景帝才缓缓叹了一口气,疲惫的道:“不要再查了……”

“是。”凌宇应了一声,心里不由自主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京兆府驿站。

一行数十骑疾驰而来,驿站的驿卒早已被惊动,慌忙来到驿站门口候着,自去岁大军东出开始,京兆府的驿站就没闲着,多数来往的都是传送军报的兵卒,再有还有将军们调任往来,频繁的很,而今又逢国丧,来往的人就更多了,并不稀奇,而驿卒们却都加着十分的小心,现如今来往于驿站的,可是愈加的都不好惹了,谁的怒火也不是他们这些驿卒能消受得起的不是?

骑士们眨眼间便到了近前,纷纷滚鞍下马,铠甲叮当,各个满身煞气,为首的驿官不由一个哆嗦,不用问了,多数是从阵前下来的骄兵悍将,他娘的,就数这些家伙最难伺候。

“快快,准备热水,给马喂上饲料,咱们在这歇歇,不过夜。”

满面尘灰的大汉嚷嚷着,护着为首的几个人便进了驿站,而这时,昨晚到的那两个客人却从驿站内跑了出来,见了这些人,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哽咽道:“殿下,您可回来了……”

李全寿几乎是让人搀着进了驿站,形容枯槁,如同被暴雨打残了的野草,听闻噩耗,紧赶慢赶,只用了三日,便来到了这里,悲伤难抑,又这么一番折腾,人几乎已经撑不住了,勉强挥了挥手,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起来吧,里面说话……”

热水什么都是现成的,李全寿被人掺进屋内,略略让人给他擦了几把脸,便半躺在了床上,红着眼睛问身前恭候的两人,“母后……母后怎么突然……突然就去了?”

一句话,顺了几次气,才说完全,嗓子里啊啊了几声,眼泪却怎么也流不下来,只觉一股气憋在胸口,身子立即摇摇欲坠。

旁边侍候的东宫承文刘文权赶紧上前,拍打着他的后背,顺手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温茶,凑到李全寿嘴边,李全寿略略饮了几口,才算顺过了气来。

身前两人已然跪倒在地,其中一人大哭道:“臣等该死,臣等无能,臣等该死,臣等无能……”

李全寿艰难的摆了摆手,翘了翘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不怪你们,母后……却不能侍奉于母后床前,见母后最后一面,我……我……枉为人子啊……”

到得此时,屋内已是一片哽咽之声……

之后良久,两人才将如今京中情形絮絮叨叨的说了,李全寿只是木然听着,渐渐的,嘴角却噙了一丝冷笑……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想的是什么,笑的又是哪般……

直到两人禀道:“王弼王大人在臣等出京时堕马暴毙……”

这时,李全寿眸光才闪了闪,却没说话,等两人又说了良久,才点了点头,“我乏了,范大人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怎么?殿下以为王大人死的蹊跷?”

刘文权,字元惠,秦州人,景兴四年进士,入翰林院,三年前,晋东宫承文,才思敏捷,腹有机谋,渐为太子李全寿所倚重,这时看着李全寿的脸色,心中只有忧虑,但还是轻声言道。

“是啊,是死的巧了些,王双清掌往来文录书信,我留他在京里,不是为了别的,就怕与京中音信断绝,现在他却死了,堕马暴毙?王双清一个文人,骑得哪门子马?”

“不会吧?”刘文权皱着眉摇头,“殿下以为……”

李全寿的脸有些扭曲,“母后身子本来就弱,这些年,心神也不在别处,就在我这儿子身上,若是音信断了……”

说到这里,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脸上的神色,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推开刘文权上来搀扶的手,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回京之后,你去寻刑部董七,不要让外人知晓,让他查一查,王弼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王弼之前跟什么人交从往来,族中有谁跟宫内有关联的,都给我查清楚。”

话语中,有些难掩的恨意,刘文权心中暗叹,皇后娘娘这一去,对于太子殿下意味着什么,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也许是太子殿下积郁于胸,欲要迁怒于人,也许只是杯弓蛇影,让太子殿下感受到了威胁,其实不管怎么样,皇后娘娘终归是去了……以太子殿下这般心境,于将来却是不利。

想到此处,不由劝道:“殿下……臣以为殿下伤心过度,于事无补,还需保重身子,为将来计的好。”

李全寿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好,就为将来计……你让李易暗中安排一下,从长安,到潼关,再到河中,各处驿站,都安插些人手……你们两个商议一下,要做的隐秘,不要让内衙的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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