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动起手来,她发现眼前这个男孩的狠劲也完全不输她。
于是就这样,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只不过打的是别人。
后来当晚,被她和封疆揍的那一群权贵子弟,一个个哭着跑去找大人了。
当大权贵带着小权贵找来时,她面色不改:“是他们先打我的,我只是正当防卫。”
至于封疆,她提也没提。
奇怪的是,明明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没有人说她什么,养父只是简单地给对方一群人道了个歉,此后也没再提及此事。
她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那么重要,也没觉得养父有喜欢她到可以为她摆平权贵的怒火的地步,所以对这些人的态度有些不解。
但很快,当她身处实验室,在满目一片纯白中,被药剂注入身体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发难了。
她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像小兽一般苟延残喘,瞬间明白了,一个人所获的任何好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也是从那时起逐渐知道,被养父带走的小孩不止她一个,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
尽管她对于这段经历没说什么,也没有哭闹着说再也不去了,但养父还是居高临下地摸着她的头,安抚道:“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很强了,可是世界上比你强的人还是有很多。”
“你是孩子,大人的力量比你大,你是女人,男人的力量比你大,这些天生的落差,你都甘愿吗?”
“即使你现在成为了我的养女,你有了身份,有了姓名,但那些比你强的人,也还是会欺负你,你不想超越他们吗?你不想成为最强的那一个吗?”
从小习惯了疼痛的她很快就学会了默默忍耐,不过这种异常的疼痛也提高了她的情绪阈值,很少再为什么而动容。
在不断变强的道路上,她唯一的同伴就是封疆。
自从遇到她,他身上的旧伤就逐渐消失,再也没有见到新伤。
她发现,封疆的动手能力很强,即使是再普通的材料,也能制作出一架精美的飞行器模型。
他将这门手艺教给了她,比她教他打架可要用心得多,所以她学得也飞快。
除了手工,他在打架上其实也格外有天赋。
她初见时的那句骨骼清奇根骨极佳,一语成谶,因此,芮蕤突然意识到,其实他也非常适合做实验品。
芮蕤有时候甚至会怀疑,他那个时候只挨打,从不还手,其实就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太显眼。
但或许是她的到来,改变了他的计划。
在想到这一点之前,她偶尔还会在养父面前提到封疆,讲述今天她只略胜一筹云云,但后来,她就开始避免在养父面前提起他了。
她一直都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去实验室的事,注射药剂的前后时间段也都会避开跟他见面,在封疆面前,她一直都是无坚不摧的。
所以她至今都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芮蕤在梦境里旁观着,看到稚嫩的封疆用力抱住同样稚嫩的她,才恍惚想起,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封疆流泪,也是唯一一次。
在这一点上,她是胜过他的。
因为即使再疼,她也没有流下过眼泪。
再然后,是从某天开始,她再也没有见过封疆了。
大家都说他叛出了皇室,后来生死不明。
她只短暂茫然了一会儿,也很快向养父申请了参军。
这个想法,其实最开始还是封疆提出来的,只不过,皇室子弟不能参军,他的计划便只得夭折了。
但她觉得很不错。
养父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答说想要为帝国效力,目光很坚定。对方听后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但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她这种人,最后的归处,要么是死在实验室里,要么最好的结果,是在战场上厮杀而终。
死得其所,总归要比前者好得多。
那个时候她冥冥之中就知道,这场战争短时间内不会结束,除了帝都星外,哪里都没有安宁,而她也不会有安宁。
另一方面,皇室与议会的手还没长到可以在军中也只手遮天,对她来说,那是一小片自由之地。
她在梦境中思考,所以后来遇见的许长久他们总是以她为骄傲,说她是如何善良,如何正义,相信她是万能的,什么都能做好。
但其实不是的,她从小就是会趋利避害的,她也是会说谎的,也学会了虚伪。
她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好人,她受之有愧。
这个时候,距离她第一次进实验室,已经过去了几年了,实验室已经根据她的数据样本,得到了相较成熟的实验成果。
当然,更重要的是,实验样本也早已扩充,不止她一个。
所以养父在与皇室和议会商议之后,很快同意了她的申请。
这是她新的人生的开启,不过打从穿上那身衣服之后,她晋升得格外快,同僚们私底下便议论纷纷,猜测她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往上爬。
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中,位居高位的女性是如此稀少,像她这样年轻的女性更是只有她一个。
皇室似乎对她的处境并未察觉,且陛下还不时对她的表现赞不绝口,说她忠心耿耿,又足够沉稳,是让他放心的一把锋利的刀。
当她的巨幅照片被挂出,在隐晦的阶级对立下,平民们传开,这个名字是皇室培养出来的美丽傀儡。
她虽然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但也懒得听那些流言蜚语。
所以在这之后,她主动申请去了最难打最艰苦的前线。
在短时间内立了几次特等功之后,她那种不要命的冲锋陷阵传了出去,说闲话的人就少了。
她不仅达成了目的,而且来到这里,她是下属们心中无所不能的战神,在阔别了少年时期之后,她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新意义。
边境的民众尽管消息闭塞落后,但对她这个所谓的皇室傀儡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对她与手下的兵都是畏惧,敬而远之。
她完全明白为什么。
整日在战争的边缘谋求生存的人,心都是破碎不安而畸形的,所以民众根本无法用平常百姓的态度来对待他们。
芮蕤也知道,他们这帮人私底下被他们叫做战争机器,因为看上去没有感情,麻木冰冷,只会杀.人。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说得也没错。
毕竟,她光是在这里就见过不少从实验室里出来的人了,跟她一样,都有着超强的身体素质,以及冷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