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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君缠绵意(34)+番外

“竟会有这样一天,你……也要取我的性命。”

他垂著头,颓丧地向後一仰,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

堂堂大罗金仙,瑶池贵胄,不复人前的自信与高傲,只有满心的落寞与伤痕。

杀意败露,可是看著流散一地的剧毒,柳睿心中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同涂抹了迷药的利刃在身上划过。

扶著轮椅,柳睿慢慢地站起身。

尽管心头的惊恐未消,可他还是习惯於伪装出冷漠的样子。

“我为什麽不能杀你?”他固执地问,“你欺骗我利用我,我为什麽不能报复?”

昏暗的日光在他身後投出一个剪影,勾勒出那高高凸起的腹部。那正孕育了元子的温暖所在,此刻在白西的眼中,却破天荒地成为了一种讽刺。

失败了,日日夜夜的补偿与一如既往的爱恋,始终都无法挽回一场骗局所带来的裂痕。追逐了这麽久,再有毅力的人都会感到疲倦。

或许,是时候放手了。

那样,说不定才是对於柳睿,真正的补偿。

“如果我死掉,你会觉得比较幸福,那麽,我现在就离开你!”说著,他猛然抓起属於自己的那一杯,扬手一饮而尽!

“你!”

白西突然的决定令柳睿难以置信,他看见空的酒盏跌落在地上粉身碎骨;看见白西痛苦地哼了一声,颀长的身体明显的痉挛起来。

这一瞬间,勉励支撑的固执与仿佛强调的怨恨,竟立刻土崩瓦解了。

“你居然……真的……”他捣住了自己的嘴,声音也在颤抖,似乎并不相信如此骄傲的男人,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意气用事。

然而事实却已经呈现在了眼前。

青紫的嘴唇、煞白的脸色,甚至隐约可见血液从眼角流出……这一切柳睿怎麽会不认得──正是身中剧毒的症状。

一旁侍立的两个童子早已被吓得不知所措,倒是白西,阴沈著脸命令道:“你……去叫人来;而你……带柳睿走,去离宫,永远不要再、再回来……”

童子们终於如梦初醒,一个奔去外面求援,另一人则迅速跑来挽住了柳睿的胳膊。

“白──白西!”

再无法掩饰心中的慌乱,柳睿喊出了这个名字。然而白西却再不许他在唯柳渡里继续逗留。

“你走!”男人吃力地挥开他的手,“我不想让他们把你当作凶手…还有……”

他微红的眼睛慢慢转向柳睿的腹部。

“孩子……你若是不想要他,便去、去找南海的神医……”

说话间,他忽然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去触摸那命运多舛的孩儿。

“不!”柳睿猛地後退了一步,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而看见了他的这个动作,白西也终於在淡淡一笑之後失去了意识。

前院已经传来了许多人奔跑的声响,小童开始死命拉著柳睿往外走。随著被关上的大门,白西的一切都消失在了柳睿所看不到的黑暗中。

第73章 (完结)

离开了唯柳渡,柳睿被送去了人间的离宫,便是那座曾与厉衡双修的地方。

天上不见四季变幻,下了地才知道正值隆冬。

六天,他来到人间整整六个日夜。两个童子依旧在他身边伺候,也还有一些依稀知道内情的白西亲信,偶尔会来照应。

然後还有一次,门口隐约传来陌生人的声音,却是与守卫起了争执。

不久之後,童子跑到他耳边说话,是羽族与瑶池的使者一起来寻他,似乎是被白西识破了毒计,因而遭了加倍的报复。除此之外,谁都再没有向他提起过天上的情况──有时候,即便这些人已经明显地从柳睿的眼神中读出了关切与渴望,但既然白西本人曾经许诺过 “放他自由”,那麽此刻关於他的一切,已经没有必要再告诉这个陌生人知道。

很快,时间的流逝对於柳睿变得毫无意义。

失去白西,他便仿佛一只断了引线的纸鸢,不知道白天黑夜,温暖寒冷对於自己还有什麽意义。

过去的生活,无论是在龙族或是在唯柳渡里的记忆,此刻都开始苍白褪色。再没有什麽能令他感到快乐的存在,也再没有人值得他担忧和记挂──他觉得自己仿佛跳出了那个充满了七情六欲的世界,被剥夺了喜怒哀乐的权利。而面前的一切,仿佛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沙漠。

而或许有一天,自己便会被埋在其中,化归为一片灰烬。

可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孤单太久,因为那个属於他和白西的新生命,即将到来。

就在他离开唯柳渡之後的第二十五天。

屋外下著茫茫的大雪,午後的天依旧是昏沈的莲实色,院子里偶尔传来积雪压断松枝的脆响,两个童子挨著薰炉打著瞌睡。

柳睿正坐在窗边看著银灰色的云层,那种撕裂的剧痛便忽然出现了。

高耸的腹部变得沈坠异常,似乎有一种力量正从内部撕裂著他的身体。柳睿踉跄起身,呻吟著推翻了手边的一只青瓷花瓶。

两个童子惊醒了来,赫然看见柳睿已倒在了地上,有蜿蜒的血流从他的裤管中流淌出来。他们立刻明白了状况,其中一个推门出去报信,而接下来的一切,柳睿便都记不完全了。

几乎将他劈成两半的痛苦蒙蔽了所有的感觉,恍惚中他觉得有几个人冲了屋子里,其中一人将他紧紧抱住,抬回床铺上;而後是一阵开门关门的声响,以及说话的声音,自己下身的衣服便被除去了。

不知道那人究竟想要做什麽,柳睿强忍著剧痛,弓身捉住了那人的手。

“你要……干什麽……”他断断续续地问,“不、不要碰我的……”

“你不要害怕。”回答他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孩子要出世了,我是南海神医……”

依稀听见“神医”二字,柳睿终於将手松开。

“你是男子,体内虽然有梭罗做的包衣,可情形并不容乐观,现在你必须镇定下来,按照我说的放松,呼吸……”

神医的呼气平静和缓,带著一种权威的安全感。柳睿听著他的吩咐,努力调整了吐息的方式,等到略微适应了这剧烈的阵痛之後,他开始慢慢地感觉到,此刻留在他身边的人,并非只有神医一人。

“你……”

他努力著扭过头去,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视线虽然因失血与疼痛而变得模糊,可是这个人影,却已经熟悉到了令他无法忘却的地步。

“白……”胸口一热,他喃喃地唤出这个名字。“是你……”

那人影没有回应,只静静立在床边凝视著,仿佛一抹幽魂。

翻江倒海的疼痛中,柳睿吃力地露出了笑容。

“你是、是来……带我走……”他气若游丝,“我那样对你……你还是舍、舍不得我……”

未竟的话,便全部融进了眼角滑落的泪水中。

结束罢。过去的一切,便都以这场死亡作为界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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