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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夫子/闲眠再续笙歌梦(13)

作者: 却三/却却 阅读记录

“太好了!”孟劳大掌一拍,乐乐登时矮了半截,等他苦着脸站起来,孟劳已经挥舞着两只白爪子跑去藏书楼,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乐乐一溜烟跑回家,刚在院中把脸洗净,柴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抬头一看,只见进来那老人发如杂草,衣衫褴褛,笑起来满脸尘土簌簌地落。他手中的瓢哐当落地,猛扑过去,抱着老人嚎啕大哭,“爷爷,你总算来了!”

乐游揪着发髻把他从怀里拖出来,笑眯眯道:“乖孙子,有吃的没?”

“除了吃你还会什么!”乐乐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张牙舞爪跳起来,“给你个烤红薯,呆会跟我蹭吃的去!”

乐游笑得长长的眉毛直抖,“我孙子就是厉害,到哪里都饿不着,你家主子呢?”

“上课!”乐乐没好气地回答,舀了瓢水劈头给他浇下,咬牙切齿道,“还不快洗洗,脏鬼,等下不要连累我一起挨骂!”

乐游哇哇直叫,左思右想,还是乖乖去洗澡换衣服,等他神清气爽地出现,乐乐正和两只狗玩得不亦乐乎,乐游眼中光芒骤长,大叫道:“狗肉!”

大虎小虎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警惕地退了两步,对着他一阵狂吠,乐乐抓起一只鞋子朝他扔去,咬牙切齿道:“这是书院的狗,孟教习带着巡查的!”

乐游摸摸脑袋,嘿嘿笑道:“孙子,这孟夫子是哪路神仙,出动这么多人找我?”

“还真被你说对了,他就叫懒神仙!”乐乐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交游广阔吗,难道连他也不认识?”

乐游没有中他的激将计,眉头微蹙,轻叹一声,弹了弹长长的眉毛,老着脸皮笑道:“乐乐,乖孙子,你刚才说到哪里蹭吃的啊?”

乐乐一把揪住他的胡子,嗷嗷怪叫:“就惦记吃!你把我扔给那阎王脸,一走就是几年,就没想过我会不会挨冻受饿,会不会被他欺负……”说着说着,他眼眶红了,蹲下去抱着膝,轻声抽泣。

乐游讪笑连连,“乖孙子,你这不是好好的吗,那孩子虽然身份尊贵,少言寡语,心地倒也不坏,要不我不可能放心让你伺候他。乖孙子,你陪他读完书,我一定带你云游四海,吃遍大江南北!”

乐乐抹着泪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乐游在后面吹胡子瞪眼,见两只狗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吓得一个哆嗦,乖乖跟了上去。

真是百年难遇的奇观,看着以懒著称的孟夫子坚持讲完一堂课,连一向沉着冷静的于言也目瞪口呆,不过梆子一响,孟夫子原形毕露,如骨头从身体里抽走,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眼睛眯缝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堂下学生还没反应过来,虚掩的门砰地一声撞在墙上,整栋屋子都晃了晃,孟教习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大手一抓,把那团稀泥扛上肩膀,又火烧屁股般冲了出去。

于言脑子里灵光一闪,连书都顾不上了,拔腿就追。果不其然,刚翻过山顶,乐乐和一个瘦得似乎要随风飘走的白须老人一前一后往下走,乐乐已快到最前排孟劳家,那老人似乎怕踩死蚂蚁,还耷拉着脑袋在半路一步步挪。

而孟劳已三步并作两步赶上老人,捂紧怀中软绵绵的男人,扑通跪倒在那老人面前。

于言停下脚步,遥遥看着这一幕,眼眶渐渐红了。

尾随着几人进了孟劳家,于言不禁呆住了,乐乐正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看天,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苍凉。他心头微微发疼,不顾自己身上的白衫,也坐到他身边,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手一揽,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膝上,轻轻摸着他鬓旁淡淡的绒毛。乐乐拼命睁着眼睛,生怕眼中的水溢出来,慢慢把脸贴上他胸膛,于言在心中轻叹了声,低头轻啄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乐乐浑身一震,脸上如两块胭脂一点点洇开,一直晕开到脖颈,在他怀里拱了拱,又猛地跳起来,嗷嗷怪叫:“少爷,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衣服洗干净,你怎能到处乱坐……”

“别嚷!我家阿懒睡着了!”孟劳从房间里钻出来,把乐乐拎进厨房,于言微笑着摇摇头,有了吃的那家伙应该什么都忘了,他慢腾腾踱进屋里,孟拿歪在用被子堆成的小山包里美梦正酣,乐游坐在床榻上,正死命拽自己为数不多的白头发,嘴里念念有词,“以毒攻毒行不行,毒死了怎么办,我孙子肯定会恨我一辈子,要不要死马当活马医算了……”

于言冷汗涔涔,假咳一声,“乐游,你好大的胆子!”

乐游抬头一看,作势要跪,于言连忙拽住他,低喝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乐游一脸皱纹全挤到一团,不知是哭是笑,“微臣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还真遇上,不知是他倒霉还是我走运……”

“废话少说!”于言恨不得把他的头打进脖子里,恶狠狠道,“孟夫子若有不测,灭你九族!”

这回乐游的脖子缩进去一截,陪着笑脸道:“殿下……”眼见于言那凛冽眼风又杀来,连忙改口,“少爷,你放心,微臣这神医之名可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其实,这时他在暗想,现在带乐乐逃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乐乐抱着根大骨头从厨房出来,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细细地啃,连骨头里的汤汁也吮得嗉嗉有声,把大虎小虎急得摇头摆尾地团团转。乐游跟着于言出来,身形一闪便扑了上去,边抢边骂,“臭小子,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有好吃的自己先吃!”

“别吵!”于言还在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只听平地一声惊雷,孟劳端着两碗面出来,乐游两眼放绿光,端过面就势往台阶上一坐,一口接一口吃得连气都不喘,孟劳把面送到于言手里,回头蹲在乐游身边,恳切道:“神医,我家阿懒要怎么治?”

乐游头也没抬,含糊不清道:“以毒攻毒!他吃的是眠蛇,以燕国火牢山上至毒的焰蛇制成,据说百条焰蛇能制一颗眠蛇,同时也只能制一颗解药,一个萝卜一个坑,别的蛇制出的解药不但没用,而且会加剧毒性。”他嫌说话费事,又闷头吃起来,孟劳催不得打不得,急得直喘粗气。

乐乐揪着他的胡子大叫:“你到底会不会治,不会治就走,我再也不认你这个爷爷!”

乐游抱着碗连连哀嚎,“会会会,太平山的地下寒潭里有种冰蛇,只有尾指粗,色如银练,浑身冰寒彻骨,比焰蛇还毒,捉上一百条回来连皮带骨熬成一碗喝下,就是千军万马也能毒他个片甲不留!”

乐乐气得两眼翻白,“滚蛋!我没有你这样的爷爷!”

于言双眉紧锁,把乐乐拉到怀里,轻拍着他的背,温言道:“听你爷爷把话说完。”

看着两人的亲密举动,乐游满脸不可置信,良久,长叹一声,“其实,我也没有把握,我曾偷偷潜入墨国皇宫,在藏书阁潜伏数月,博览墨国古籍。据古书所记载,天下只有一种毒物的毒性强过焰蛇,那就是太平山的冰蛇,以冰蛇为解药就是从此处得知。不过,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试过,虽然知道可行,到底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