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雪(4)

杀人，我更痛。

他们痛过之后便是永远的安宁，我却要在这人世受这煎熬，活着，谁说会比较幸福。

师父说，泣血，是魔头手中那柄问天的唯一敌人。同时经过那千锤百炼之苦，同时饮血。

他说，没有泣血，你去只有送死。

所以，我带着泣血，带着难抑的痛，去找魔头决战。找到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挑他的分舵，挑他各地的手下。

我成功了，我很快声名远扬，四处都在传说，有个白衣青年，带着一柄会哭的剑，要与魔头决战。

我痛……

当我见到那个青衣男子，那排山倒海的痛楚从心底涌出，瞬间便冲毁了我伪装的坚强，我慌不择路地闪躲，连泣血不同寻常的呜咽都没有注意。

他慢慢朝我走来。

“你也在这里吗？”他微笑着说。

我的心被什么狠狠地刺了进去。

“你是来找我决战的吗？”他仍然在微笑。

“看来你的情况不是很好，要怎么跟我决战呢？”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泣血仍在呜咽，跟他手中的问天合鸣，剑歌原来这样雄壮悲凉，我看到北国的草原雪山，成群的牛羊，看到江南的细雨，垂杨拂柳下的人影双双。

我拔出泣血，震天长啸，把泣血向问天扔去。

然后遁逃。

原谅我，师父，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我没有办法克制心中的痛。即使，你从小便教我承担重任，拯救苍生。

苍生与我何干，我宁愿做一个涂抹得夜叉般的女子，倚门等待我今夜的良人。

我不要这样痛。

我没有去做那涂抹得夜叉般的女子，而是寻到北国的一个山林，在淙淙溪流边结庐而居，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我的生活，平静安然。

师父终于寻来，他拔剑相向，怒喝道：“你可知道，这一年魔头凭借着两把剑一统中原，掀起腥风血雨，你临敌遁逃，竟把泣血白白送人，让我成为天下的笑柄……”

他说了许多，无非是要诛我以谢天下，我在他的剑下悄然闭上眼睛，但笑不语，这一年的幸福生活，已经足够我拿命来偿。

师父的剑没有落到我的身上，他大哭着跪到我面前，“苍生，你怎么如此铁石心肠，难道那狼的乳汁真的让你把人性泯没！”

可惜，我仍然是人，仍然是那柔弱的小女子。

他的泪水，竟又让我痛。

我痛……

我喝了一壶天上人间，天下最香醇的酒，骑着白马冲进魔头的宫殿，酒确实是好东西，当看到沿途我剑下的血肉横飞时，我的痛竟真的有所缓解。

我拔剑指着他，“我是来要回我的东西！”

他微笑着从那金光闪闪的宝座下来，慢慢逼到我的面前，“我终于明白你那时见我的感觉，”他捂着胸口，“这里痛，痛得想用剑插进去……”

他把泣血和问天双手交给我，轻轻叹息，“这个，你还是拿走吧，连同这个，它们对我已没用。”

我颤抖着接过久违的伙伴，从心里传来的剧痛让我几乎把剑跌落，他拿起一壶天上人间，把酒灌到我的口中，苦笑道：“只有这酒能治……”

一壶不够，我又喝了一壶，泣血和问天发出呜咽，龙吟虎啸般，夹杂着峥嵘的岁月之声，滚滚而来，那凄厉的声音缠绕在我的梦里，徘徊不去。

当我倒下的时刻，我把问天插进他的胸膛。

泣血，进了我的胸膛。

终于不再痛。

他仍然在微笑，“对不起，我还是欠你一生。”

我眼中血光遍布，久远的记忆在朦胧中渐渐清晰。

当泣血和问天出炉时，剑立刻要以血祭，他用自己的血祭了问天，我，他的妻子，用自己的血祭了泣血，谁知泣血天性噬血，一沾我的血便不能停，他救之不及，瞬间便饮尽了我最后一滴。

他把泪，留在我的心里。

永生永世。

剧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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