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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出书版(48)+番外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然后反问垂丝君:「你会这样做么?」

「不会。」男人回答得干脆,一面为他披上衾被,「不要胡思乱想。」

常留瑟满足地叹息一声,在垂丝君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而就在垂丝君以为终于可以安眠的时候,怀里的人却又开始梦呓般地轻问:「可我若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不会恨我?」

垂丝君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

「比如——我对陆大哥的遗体作出什么不敬的事。」

垂丝君禁不住皱眉,「你难不成又在想做什么动作?」

常留瑟急忙否认:「我只是想知道,我与陆大哥比,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哪一个更重要?」

夜虽然黑,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声音却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因为这夜色的清冷而沾染上了几分妇人般的哀怨。

垂丝君伸手捣住自己的脸:「你很烦,为何要问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

常留瑟立刻知趣地闭上嘴巴。

「毫无意义」,他咀嚼着这个词。

冰精的事并没有让他感到多么伤心,毕竟垂丝君的欺骗,多少也是一种不忍伤害他的表现。

然而现在,男人竟连一点哄骗都懒得施舍。

是自己要求太多了么?还是垂丝君所给的实在太少,以至于自己总是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处处寻找机会来证明自己是被爱着的?毕竟,爱之一字,男人始终未曾说出口来。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变得僵硬,垂丝君心中也有一点不安在渐渐扩大,却又不愿主动询问,害怕显出心虚,气势上落了下乘。

两人的肢体依旧相拥着,而心中彼此却都有了些尴尬。

这一夜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垂丝君醒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卯时三刻,而身边的常留瑟却已不见了踪影。

清晨,常留瑟一宿无眠,提剑来到后院。

虽然有心避免与尸陀林主的见面,但例行习武却已成了习惯。

他走出游廓来到潭前,在水边意外地看见了季子桑。

小季孤零零坐在岩石上,身边落了一层白霜。

刚才听茶叟等人提起,季子桑自昨夜晚膳起就失了踪影,也不知昨夜是在哪里凑合的,衣衫上漫布着湿痕。

常留瑟轻轻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季子桑知道是他来了,也不回头,指着谭水便问,「看过水里的漩涡么?」

常留瑟点头,催动内息将手伸进水里搅动,水中不久便出现了一道细线,进而继续扩大变成了漩涡。

季子桑往水中丢了一片枯枝,叶子被强劲的水流撕裂,支离破碎。

常留瑟的手立刻停住,漩涡也随之消失不见了踪影。

「我不喜欢水。」他说,「因为流动的水难以捉摸,而我更不喜欢漩涡,因它总喜欢将东西卷到自己身边,让人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否则就是粉身碎骨。」

季子桑冷笑出声:「我是希望你们都围着我转,不喜欢你们撇了我一个人,但却没有这个本事能叫你粉身碎骨。」

常留瑟问他:「你是真的喜欢垂丝君,不是说说而已,是么?」

季子桑干脆地点头,「他是我在中原的第一个朋友,最特别的人,若不是有他,恐怕也没有现在的季子桑。」

常留瑟撇了撇嘴角:「那你对我又是什么感觉?」

「我曾经认为你很像过去的我。」小季向后靠到他肩上,「可后来我发觉我错了。你就是你,一个比我更聪明的人。」

「我聪明?」常留瑟失笑,「我倒是觉得你这样八面玲珑的处着,和谁都有话说,才是真不客易。」

季子桑却叹道:「漩涡就是不能停下来才会有作用,否则一潭死水,很快就被人遗忘。」

常留瑟摇了摇头:「可是漩涡的心中总是最平静的,你的心里放着谁?」

季子桑终于回头看了常留瑟一眼,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能帮我弄明白么?」

常留瑟笑道:「不是归尘主人么?他已经恨不得把你吞掉了。」

两人视线相交,彼此都绽了笑容在脸上,只是里面不再含有坦诚,反而是如履薄冰的态度。

在潭边又坐了一会儿,季子桑站起身来:「义庄也需要有人打理,我最近便要回临羡,你好自为之。」

常留瑟惊讶道:「怎么就要走?不管我与垂丝君的事了?」

季子桑促狭道:「走着瞧吧,如果到时候垂丝君不要你了,还得我来收留你,以后的路还长。」

这句话顿时刺中了常留瑟的痛楚,他故作轻松道:「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时候——」

季子桑眨了眨眼,也不再详细说下去,反而掉转话题去找另一对的麻烦。

「我昨晚在和尚院外过的夜,听见鲤鱼与那和尚又在争执。真正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却又舍不得离开,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不知道有什么趣味。」

常留瑟也颇有同感地叹着,两人略聊了几句便分道扬镳。

虽然小季的离开是常留瑟一直盼望的事,然而当真正提起的时候,却又有一丝淡淡的伤感。

回想起与垂丝君第一次共同下山游历、在义庄被小季的花蛇吓得手足无措,似乎还在眼前。

他也再没兴趣练剑,只是坐在树下出神,直到身后响起一串足音。

小芹轻声唤:「公子——」常留瑟挥手让他直接说来。

小芹道:「公子您叫我去查的事,我已仔细打听过。垂丝君这几天的确陆续叫人买了不少木工用件、桐油漆粉,而人则常常往那间上了文字锁的屋子里去,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常留瑟点了点头。

那间加了紫金十环密码锁的屋子,他也想过去里面探看,却又害怕自己轻功不济,到最后露了马脚,反而被垂丝君捉住了,更加尷尬。

现在看来,垂丝君正在里面进行着某件事,某件不适合被他知道的事。

事到如今,应不应该进去看个明白?常留瑟愈发犹豫起来,害怕被发现倒在其次,反而琢磨着屋子里的内容,会不会对自己是一个新的打击。

其实就是垂丝君这一连数十天泡在那间屋里的举动本身,就已足够对常留瑟薄弱的幸福感产生威胁了。

季子桑明明说了要走的,可在这天之后一连数日都没什么动静。

常留瑟心中纳闷,却还没能拉下脸来询问理由,也没人知道季子桑这几天究竟在做些什么。

倒是和尚鲤鱼那边,不断有人来通风报信,说二人如何如何不对盘,大致上也就还是那样一个状况:摩诃想退,鲤鱼拉着不让他走,摩诃大胆示爱的和尚被弄得无所适从,而嘴硬的殷朱离也迟迟不愿说出自己心里求个若即若离的想法。

两个人来来回回弄得身心俱疲,终于在一次工地的小规模事故之后双双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山上。

这天垂丝君下山采办物品,宅里只剩常留瑟一人,和尚直接来到水潭边找他,意外,出来看见殷朱离脸苍白的右颊上多出一道两寸长的红痕,而和尚脸上也有新近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