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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流氓(警察故事续篇)(92)+番外

浓浓的酒香,醉了整个山林。

老蒯忽然说了话,他向左右看了看,茫然地说了一句──应该带点儿纸钱来的,我忘记了。

“把这个烧了吧,”王爱国掏出一卷东西递过去,“相比起钞票,我想,他会更在乎这个。”

是一摞整理得方方正正的报纸,每一张上面,都用粗黑的大字刊载著疫情胜利结束的消息──在党和国家的亲切关怀下,在政府的高度重视下,在人民群众的大力配合下……

老蒯点燃了报纸,看著那些粗黑的大字被火光一点点地吞噬,变成了灰,变成了黑色的蝴蝶随风翻飞,嘴角忽然有了一点点笑意,转回头看了一眼王爱国,眼神很复杂,“你的心思……总是这麽细。”

王爱国淡淡地摇了摇头,“家里全是大老爷们儿,没个细点儿的,这日子还怎麽过呢?”

老蒯的笑意更浓了一点,显然,被勾起了一些美好的回忆──是啊,当初……我和我哥哥那时候,就总是过得一团糟。

“你有几个哥哥?”

“不多,就一个,还已经……”老蒯停了一下,把视线转回到墓碑上,凝视著石碑上的照片,“提那些做什麽呢,唉,你说的对,我们应该──看淡生死。”

“不是应该,是必须。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王爱国纠正了老蒯的话,把手里最後一张报纸投进了火堆,“该走了,再晚就没有车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留在这儿陪陪他。”老蒯依然凝视著照片,一只手无意识地揪扯著百合花雪白的花瓣。

“留下来……陪他?”王爱国重复了一遍,不得不提醒一下,“你确定?这里可是墓地!”

第96章

两个人走出大门,公墓管理员懒洋洋地关上生锈的大栅栏,嘴里嘀咕著什麽,好象是嫌这两个人走得太晚了,耽误了他老人家下班。

老蒯又打了个喷嚏。

要走到山脚下才有公共汽车,路不能算近,天已经快黑了。

老蒯抬头看看天,“我知道一条小路,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赶上最後一班车。”

王爱国点点头,听你的。

小路不是太好走,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路很滑,坡也陡,天越来越黑,王爱国的视力又糟糕,两个人走得磕磕绊绊险象环生。

老蒯还是不怎麽说话,沈默地在前面带路,偶尔提示一声‘小心’,给王爱国指一下路……可惜小瞎子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於糟糕,一个趔趄,哧溜──摔到了老蒯身上。

王爱国被老蒯扶了满怀,两个人一路‘哧溜’到底,狠狠地撞到树上,摔得晕头转向,很狼狈,简直一塌糊涂。

两个人靠著树,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王爱国红著脸挣脱了老蒯站好,暗自庆幸,还好,没人看见。老蒯却不由分说一把拽回了他,“拉住我的手!再摔一次我可不一定能接得住你!”

王爱国没好气,要不是你,咱们能至於这麽狼狈吗!

老蒯叹了气,这倒是,唉,是我不好,早知道还不如走大路呢,弄得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一句话说得王爱国没了脾气,老老实实地任由老蒯牵著手,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山下走。慢慢地转到了大路上,路灯下,远远地看见了站牌,一辆公交车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老蒯瞪著车子的背影,无奈地回头看看王爱国,怎麽办?

王爱国笑了,笑得无奈,也有几分赖皮──您是老师,您得负责,是吧?您说了算!

好嘛,在这儿等著我呢!老蒯摇摇头,也笑了,一个真正舒展的笑。抬头往回望了望,似乎还能看见那座高大的墓碑,老蒯沈吟了一下,迈开大步,走吧!

迈开大步,走吧,不再回头。

“离县城二十多里呢?得走到什麽时候!”王爱国抱怨著,跟了上去。

“二十里算什麽?当年军训的时候,我走过五十里!”老蒯精神抖擞地把背包往上勒了勒,“不像你们读书那会儿,跑五公里都嫌远,一个个哭爹骂娘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次军训教官特狠,白天训练了一整天把人都累趴下了,等到半夜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似的忽然紧急集合,五公里越野!您琢磨琢磨这帮学生能不骂娘麽?

王爱国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在老蒯的背包上,啪!干净利索地印上去一个很清晰的鞋印,老蒯居然纹丝没动,腰板直得跟钢板一样不带打晃的,王爱国於是悻悻地收回了腿。

月亮升起来了,明晃晃的,圆圆的,像块大蛋糕,王爱国咽了一口唾沫……

“饿了吧?”老蒯没回头,手伸到背後,从包里拽出一盒凤梨酥扔过来,“我买来打算火车上吃的,徐福记,味儿不错。”

王爱国顾不上说谢谢,扯开包装抓起一块就扔进了嘴里,唔……好吃!好……等等!你说什麽!火车上吃的?

“是啊,”老蒯还是没回头,回答得却很爽快,“明天一早的火车,先去邻市医院,他们那里有几个疑似病例我去看看,等忙完了就直接从邻市回去报到、办离职手续了。”

靠!

“不许说脏话!”老蒯砰地扔过来一瓶矿泉水,结结实实砸在王爱国脑袋上,准得就像後脑勺上长了眼睛。

“那好吧,祝你一路顺风!”王爱国把瓶子砸了回去,老蒯看也没看一眼,轻松地接住,又扔回了背包里,谢谢啊──惟妙惟肖的东北腔。

王爱国於是郁闷了,他感觉老蒯这个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他能一眼看出这个人要做些什麽在想些什麽,有时候却怎麽也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他讨厌这种感觉,却无可奈何,就好象在人海茫茫中每天都会和一个人擦肩而过,每天都会,每天都会,可是……却永远只是,擦肩而过。

他於是想抓住些什麽,一些自己渴望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也许是幸福,也许不是──无论如何,只要是能抓住,他决心,就一定不再放手,要牢牢地抓在手里,不要再像从前那样,空空的一双手,一无所有。

王爱国小跑几步,三下两下赶在了老蒯面前,瞪著他──林醉!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麽?

老蒯毫不迟疑,有!

说!

“呃……你回去之後……如果……我是说如果,”老蒯却说得很艰难,“如果他们为难你……呃,应该不会,你家里人底子不薄,他们还不至於敢跟整个警局作对。唉,也不一定,你那个大伯伯得罪人太多……唉!反正,要是有什麽事的话,来找我,明白麽?”

王爱国说行!就这话是不是?好,我记下了!别的你也不用说了,我懒得再听了。

老蒯想说什麽,嘴唇动了好几下,却只迸出来两个字──好……吧。

於是继续往前走,王爱国走得很快,老蒯在後面跟著,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月亮慢慢地隐藏在了云层後面,朦朦胧胧的,像蒙上了一层纱,如同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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