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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流氓(警察故事续篇)(80)+番外

这是老蒯第三次说粗话,这一次,王爱国只想哭。

老六的眼睛也有点发红,轻手轻脚地把几个酒杯都斟满了,林老师,您别这麽说,主任他、他……

他不是不讲信义的混蛋东西,王爱国接了下去,也许,他这会儿就坐在咱们对面,看著咱们,喝著酒,跟你说著话,可是你看不见,听不著。

一句话说得人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在这麽一个非常的时期、非常的地点,处处弥漫著死亡气息的地方……老六手忙脚乱地扶酒杯,淡淡地埋怨了一句,王爱国,你吓死人不偿命啊。

老蒯却认了真,直勾勾地瞪著王爱国,真的?

真的。王爱国点了头,很肯定的样子,我相信他没离开咱们。他这会儿一定正看著咱们呢,说不定还在吹胡子瞪眼,骂咱们居然放下那麽多事情不管,在这儿喝开小酒了……

对!对!老六也忙不迭地点头,尤其是你刚才还骂他是混蛋东西,他肯定很生气,肯定得跟你没完。

老蒯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王爱国又喝了一杯酒,若无其事地说:“刚才得到消息,上面给他报了烈士,还打算追认个党员──靠,我原来还以为只有警察才会因公殉职呢。”

老蒯说这简直是乱弹琴,那家夥从来是反D A N G 反SHE HUI 反REN LEI 的,追认的哪门子党员?

老六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王爱国说所以上面觉得很棘手,因为没有入党申请书,追认手续不太好办。说起来,这个申请书还是早点写了好,省得死了以後还得给组织添麻烦。

老六说你写吧,顺便给我写一份,老蒯你要一份不?叫王爱国给你写,他写这个特拿手!

一句话把老蒯逗乐了,我还不知道这个?他读书那会儿,一月一份申请书,交得我这叫一个烦哪。

老六很夸张地擦擦汗,哎呀妈呀,总算笑得有点模样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刚进门那会儿,你那个笑有多糁人。

王爱国低头咳嗽了一声,喂,叫错了嘿。

老六给气乐了,你给我滚,就TMD会耍嘴皮子!

王爱国二话没说就站起来了,滚就滚,外边都忙翻天了,你以为我乐意挨这儿跟你们耍嘴皮子呢!

话音刚落老蒯就跟著站起来了,一边儿穿防护服一边儿往外冲,TMD,光顾著跟你们瞎扯了,差点儿把正事儿耽误了,今天我值班!

老六乐得眼泪都出来了,扯著嗓子在後面喊:“林老师,不著急,离换班还有半个多锺头呢,这酒我替你消灭了啊。”

一边喊一边乐,眼泪一边往下掉,越看越滑稽,看到後来王爱国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纸巾递过去说你擦擦吧,眼泪都掉进杯子里了。

可是老六不接,就那麽满脸的泪,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著王爱国,瞪得他心里直发毛──怎麽连这个都会传染的?

等了好半天,老六问了一句话──你说,咱们是不是都得死啊?

王爱国摇摇头,不知道……你怕麽?

怕!老六埋著头嘟囔,我妈就我这麽一个儿子。

我也怕。王爱国也嘟囔,猛地提高了嗓门,走吧,该换班了,干活去。

两个人迅速地换了衣服,急匆匆地离开了。桌子上,空空的酒杯,还有一瓶没喝完的酒,浓烈的酒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窗外起了风,风吹动树枝,簌簌地响,就像一个人深深地叹息。

好酒……

第84章

有那麽一个很奇怪的物理现象──漩涡的中心,其实是最风平浪静的地方。

县医院,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外面闹得沸反盈天事态愈演愈烈,处在漩涡中心的县医院却完全封闭成了与世隔绝的保险柜,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严丝合缝的连只蚊子都漏不了。

‘保险柜’里是死一般地平静,病人在等死,大夫在等死的同时埋头干活,没有笑声,甚至没人说话,偶尔会有些微的啜泣声,很低,也更让人绝望。

老蒯仍然是埋著头干活,不多说一句话,手脚依然麻利,忙得像个陀螺。可是眼神还是那麽直勾勾的,看著叫人糁得慌。

老六跟王爱国说这麽下去不行,这麽下去不等染上病毒,大夥儿迟早都得垮了!疯了!傻了!糊涂了!

王爱国用毛笔写了个大牌子,举到医院大门的封锁线前,张牙舞爪的八个大字加一个墨迹淋漓的感叹号──我们需要心理医生!

外面的人无能为力地看著他,眼神中是爱莫能助的同情,还有冷漠。

王爱国面无表情地收起了牌子。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一阵骚动,一个男人分开众人走进了封锁线,王爱国瞪大了眼睛,燕叔叔微笑地站在面前看著他,轻声打了个招呼:“你瘦了。”

王爱国笑了,又哭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焦虑和委屈一起涌上了嗓子眼,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脏话──燕叔叔,你TMD不要命了?

燕飞是作为市里派出的医疗队的成员来到这里的──由於先期控制措施失当,疫情已经严重扩散到了全国范围。凉山州并不是第一个发现疫情的地方,也不是唯一一个隐瞒疫情的地方,却是第一个被揭开盖子把事实暴露出来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引发了连锁反应,被捂住的盖子相继揭开……终於,一场前所未有的全国性的抗击疫情的大会战,开始了。

各地成立了专门的工作组,负责疫病的防治工作,车站、码头等公众场所,随处可见身穿白大褂手持耳温枪的医护人员,抓住大家排著队测体温,超过38摄氏度的一律关进隔离区!

市里调集了大批的专家和医疗工作者,赶赴疫情前线支援──人手实在欠缺,所以也就让燕飞这个半吊子郎中凑了个数。燕老师顶著心理辅导老师的帽子招摇撞骗了多年,也算得是经验丰富,用王其实的话讲:燕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有了大部队支援,院里的气氛好了不少,医生、病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虽说心上的石头还没能落了地,好歹觉得有了点盼头,不再像从前那样地绝望,窒息一般的绝望。

也许,让人绝望的不是病毒,是……算了,不说也罢。

燕飞这个心理医生做得并不算称职,实际上,几乎没有人能意识到眼前这个总是戴著眼镜笑得很沈稳的家夥是个医生:他很少说话,只是倾听,微笑著倾听,时不时地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就像个捧哏的相声演员──嗯,哎,哦,是。

可是所有的人都很喜欢这个总是戴著眼镜笑得很沈稳的医生,他们说这个人笑起来让人温暖──是的温暖,在这麽一个冰冷刺骨的季节。

就连老蒯也有了一点笑模样,他对王爱国说:你的眼神,是遗传来的。

能安神的那种眼神。

王爱国抿著嘴笑一下,没吭声,继续忙著手里的活计。他相信老蒯说的是真话,虽然他也知道,这和遗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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