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文泄气地坐了回去，“问题是──保安、舞女、拉皮条的，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什麽都没看见！”
其实并非所有人都没看见，比如王文杰拜了把子的那个‘小黄’，可是这个姓黄的保安当著警察的面就改了口，就连王文杰当面对质也一样，就仨字──没！看！见！
林烨对这个说法倒是不吃惊，毕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连监控录像都能忽然瞎掉，还有什麽不能瞎的呢。
王志文不依不饶地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说吧，现场目击者，还有谁？
林烨仍旧迟疑，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赵晓刚。
王志文惊得眉毛一跳，赵晓刚？河堤小茶楼的老板？
林烨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还是不能肯定，天太黑，太晚了，影影绰绰看著个人影儿，像是他，也看不清楚。”
王志文已经激动得心口扑腾扑腾乱跳了，他了解这个徒弟，如果没有相当的把握，林烨绝对是不肯说出来的──也就是说，林烨看到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赵晓刚！
想到这里王志文脑中豁然一亮，事发那天晚上，林烨忽然出现在河堤……“林烨，那天晚上，你其实不是来找我和王文杰的，对不对？”
林烨这回不迟疑了，爽快地点点头，“当然，我就是跟他客气客气，没想到……那傻小子还当了真了。”
显然，‘那傻小子’指的是王文杰，王局在很郁闷，强忍不快继续问下去：“你跟王文杰说你是专门去找我们的？”
“没有，”林烨痞痞地耸耸肩膀，“我就是提醒他，以後少往河堤上跑。”
“也就是说，你那时候就在怀疑赵晓刚的身份了？”王志文大显福尔摩斯本色，冷静迅速全面地展开推理分析。
“不是，我当时只是心里有些不踏实，”林烨下意识地摸摸胳膊上那一朵红花，苦苦地思索，“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分析这件事，越分析就越觉得不对头，这个赵晓刚的身份，有些蹊跷。”
一直在分析……王志文挑挑眉毛，‘哦──’了一声，林烨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扯一扯嘴角，“呃，在这里关著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不是？总不能一直跟没头苍蝇似的嘛。”
王志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林烨，接著问下去：“你和他不是朋友麽？怎麽认识的？”
“你和他又是怎麽认识的？”林烨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不认识他。”王志文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是你朋友，说王文杰醉在他那儿了，我就去了──就这样。哦，他的酒倒是真的好喝，喝到後来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就不见了……”王大局长越说越小声，对自己居然丧失了与生俱来的警惕性而愈发地懊恼。
林烨也显得有些懊恼，不过他抓的不是头发──头发实在太短，他狠狠地挠了挠头皮，狠得几乎要把头皮挠破，闷闷地开了口，“我和他本来也不熟，他通过同事来租我的房子──呃……就是河边那个小门脸儿，人挺爽快，挺对我的脾气，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王志文想说其实那个谁也挺爽快怎麽就不对你的脾气……话在舌头尖来回！辘了好几圈，又咽了回去。
林烨又挠了两下头皮，状似痛苦地检讨自己，“现在想起来，我真是大意了，居然一点儿没防备……大概是因为燕老师的关系？”
王志文点点头，没错，是这样，据说燕飞和这个赵晓刚很熟，所以自己就麻痹大意地放松了警惕……真该死。
想到这里王志文忍不住抱怨，你早干嘛去了这麽重要的线索为什麽一开始不说！
林烨苦笑了一下，做了个表示歉意的手势，“抱歉，那是因为我忽然对自己的判断能力失去了信心。”
“失去信心？你连我也信不过！”王志文很恼火，他没法不恼火，林烨兜了这麽一大圈就因为信不过他，伤多少神不说费多少事啊！
“事实上我现在什麽人都信不过了，”林烨一点儿不给师父留情面，微微皱一皱眉，又补了一句──“除了……”
“除了谁？说！”王志文更恼火了，如果没有这个‘除了’，也许他还能想得过，偏偏林烨却拐了个弯儿，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有人比他可信，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简直是赤裸裸地挑衅和侮辱！
“王文杰。”林烨平静地吐出了三个字，瞬间就浇灭了王大局长的满腔怒火，“我唯一敢相信的只有他，没有原因，就是他。”
王志文愣了足有一刻锺，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呃，好吧，我会把你的信任转达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那您可就大错特错了，”林烨也摸了摸鼻子，“他才不会高兴呢，正相反，他会很不高兴。您居然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地缺乏了解，这个爹当得可真失败。”
……
王志文这个爹当得果然失败，王文杰果然一点儿也没有表示出高兴的样子，听了他爹的传达，抽动嘴角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什麽话也没说，埋下头接著写他的案情分析报告了。
当爹的有点不落忍，磨磨叽叽地蹭过去看儿子写报告。王文杰没抬头，“爸，您忙您的去吧，放心，我没事儿。”
当爹的还没接话，儿子从兜里掏出两张戏票扔过来，“今儿晚上的《林冲夜奔》，我没时间看了，你们要有兴趣的话就去瞅瞅，没兴趣就转给燕叔叔。”
王志文答应一声接过了票，正好，我正有事儿要问问燕飞──关於那个赵晓刚……儿子一摆手拦住了他，爸，遵守纪律，注意案情保密！
王志文被戗得咳嗽了好几声，一巴掌把儿子的手扇了回去，胡扯！你什麽时候知道遵守纪律了？我就不信你对这个案子就一点儿不上心！要知道那个赵晓刚……喂，你干什麽去？
儿子头也没回，去单位，家里太吵，没法儿工作。
你！你……滚蛋，有种你永远别回来！王志文气得把一挥手，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摔了过去。
儿子弯腰捡了起来，小心地放在桌子上，爸，今天晚上八点，工人文化宫，於老板的《夜奔》，把票扔了可就去不成了。
去TMD夜奔！王志文说，我都快奔了！
第114章
王志文的脏话把儿子惊得眉毛跳了好几下──不过王志文看不见，儿子抖一抖眉毛，连头都没回，若无其事地就开门出去了。
王文杰并没有像跟他爹说的那样去单位，而是径直把车开到了河堤上，远远地看见红灯亮著，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赵老板不在店里，王文杰要了一杯红茶坐下来，慢慢地品著茶，打量著四周。
很普通的陈设，墙上挂了几幅不值钱的字画，墙角摆了几盆不值钱的花草，收音机里播放著不知所谓的音乐……一切看上去都很普通，和别的茶馆没什麽两样，和他每次看到的也没什麽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嘴里的红茶，有一缕香甜的味道，服务生周到地解释说添了新鲜的新品种，王文杰於是点点头，继续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