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杰还看见了他爹──素日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傲视群雄惟我独尊的那个王大局长，今天的皱纹比谁都多。
王志文坐在角落里，愁眉苦脸地愣神，王文杰有点想笑，长这麽大头一次看见老头这副样子，著实难得，可惜手边没有相机。当然了他没有笑出来，不过在这个时候还能有笑的心思，这让他有一点点欣慰，毕竟，自己还没有完全乱了方寸，这算是个好现象。
报告！西城刑警队王文杰！啪的一个立正敬礼，声音高亢，动作标准，气势如虹。
市局领导点点头，“王文杰同志，坐吧。”
林烨说的一点不错，过堂。
王文杰拉开椅子坐下，坐得四平八稳，典型的骑马蹲裆式──有没有椅子都没有差别的姿势，没有点功夫是练不来的。
市局领导开始问话，三个记录员走笔如飞，录音设备刷刷地响。
王文杰很配合地有问必答，态度端正目不斜视，不过脑子却刷刷刷地转得飞快，字斟句酌，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给林大局长添麻烦。
问话的内容不出所料，围绕著昨天夜里的事情展开，王文杰一路飞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足了功课，一五一十地交代得滴水不漏，几点几分到了‘流金岁月’，几点几分见到了林烨，几点几分回了家，几点几分出去修车，几点几分修完了车和林烨坐在一起听歌……交代到这里的时候王文杰目光敏锐地看见他爹皱了眉，那意思很明显──没出息啊没出息！
到底是谁没出息？自己，还是林烨？王文杰没想通，也想不通。
想不通的还不只这个，王文杰有点纳闷，为什麽他爹没有回避？老头明明也是当事人之一啊，这麽明显不符合程序的纰漏，领导们怎麽全都视而不见？这些可都是过的桥比他走的路都多的主儿啊，王文杰很郁闷。
“你说你帮他修车？”市局领导果然是‘过的桥比他走的路都多’，火眼金睛揪出了漏洞，“谁不知道林烨的修车技术那是出了名的？再说了，分局不是有指定的修理点麽！”
王文杰听出了言外之意，一本正经地大声报告，“报告，修理点离得太远时间太晚不方便，再说了，这麽冷的天，林局那条腿……我那不是想拍拍领导的马屁麽。”
有些调侃的语气，听起来像个玩笑。
一个玩笑让气氛松快了一点，领导们的脸都有了一点化冻的趋势，就连坐在角落的王大局长居然也笑了一下，虽然就只有一下，王文杰还是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行了，就这样吧，王文杰同志……”领导们交头接耳地小声商量了几句，结束了话题，王文杰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准备下堂……靠！腿麻了。
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名警员匆匆进来，低声跟局座大人说了点什麽。
忽然胸口一沈，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麽好消息。
果然，局座大人的脸色瞬间严峻，原本稍有活络的气氛瞬间就紧张起来。
“呃，王文杰同志……”，局长接著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语气明显凝重，“你先出去吧──别走开，在外面等著。”
“是！”其实完全不用吩咐，王文杰是说什麽也不可能走开的。
开门出来，休闲厅空荡荡的，林烨已经不在了，王文杰苦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队里的电话。
下属汇报说资料被上面截了，这个案子分局不能插手。
王文杰点点头，知道了。
看看窗外，严寒的天气，一片萧索。
“还有，”下属接著汇报，“死者家属通知了媒体，晚报的记者打电话来了解情况，他们好象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和林局有关了……”
王文杰看了看表，从事发到现在不到半天的时间，新闻工作者果然是千里眼顺风耳。
忽然脑子里一个闪念，刚才警员进来汇报的事情，是不是和记者有关的呢？如果是那样，事态很可能就更糟糕了……
果然，没一会儿分局传来消息，死者家属在记者陪同下哭哭啼啼来到分局，拥堵大门，声称见不到局长不罢休，搞得分局上下乱成一锅粥……
这帮记者，真TMD惟恐天下不乱！王文杰对著手机骂了句脏话。
会议室的门开了，西城分局张局长匆匆走出来，脚步没停，冲王文杰做了个手势，紧急情况，快，跟我回分局，跟上！
是！王文杰小跑著跟了上去。
张局长走得很快，头也没回地跟王文杰交代，咱俩一块儿走，我的车被林烨开走了──他带人去指认现场。
这话的逻辑性明显的不合理，头一次听说‘嫌疑人带著警察去指认现场的’──不过王文杰的没挑这个刺，他现在深深懂得一个道理，领导说啥就是啥。
进了电梯张局长想起来，你要不要跟你爸爸打个招呼？他就在後面，马上就出来了。
不用。王文杰摇摇头，对著镜子把头发拢了拢，又拢了拢，拢了又拢……
别弄了，再弄下去就拔光了。张局长看了他一眼，你不就是想问林烨的事麽？初步意见刚出来──停职调查，其他的……还得看调查结果。
王文杰慢慢地把帽子戴上，没说话。
你要有思想准备，张局长接著说下去，领导们讨论的综合意见……很可能是由你接替林烨的工作──包括分局和专案组的。
王文杰没反应，他已经麻木了，再惊悚的消息也吓不到了，这真是个‘惊喜’连连的，寒冬的上午。
刚出电梯碰见了档案科的王其实，捧著一堆资料要进来，春风得意地跟王文杰打了个招呼，“哟，来啦？恭喜哦，要高升了。”
王其实的消息灵通得让人郁闷。
张局长点点头，“动作够快的嘛，这就把他的档案整理出来了？”
“那当然，咱可是‘老档案’了，这点活儿说话就得！”王其实满不在乎地吹著牛，关上了电梯的门。
王文杰站在大厅发呆，羡慕地叹了一口气，唉。
张局长说你小子愣什麽神呢？还不快走！
警车呼啸著冲出市局的大门，带起了满天的尘土和落叶。
第107章
车子刚出去一条街，张局长坐在後排扯著嗓门拨电话：“晚报麽？找你们李总编！李笑，你手下的记者怎麽搞的？什麽事儿都瞎掺和！你不知道？真不知道？拉倒吧，我们分局大门都被堵了！你别一天到晚在办公室里窝著，出来看看吧！”
张局长啪地挂了电话，发了句牢骚，NND，大水冲了龙王庙……
王文杰皱皱眉，没说话，小吉普开得飞快。
分局大门果然被堵了，堵得很厉害，一堆车子塞在门口，进不去出不来，王文杰没停车，拐了个弯从後门进了地下车库。
张局长跳下车，风风火火地把帽子一戴，“门口那帮人我去应付，你先回办公室，该干什麽干什麽，上面的人说话就来，你们可别再出什麽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