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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陈楚卫(修改版)(7)

“打酒去了,”楚卫一支胳膊下拄著拐杖,站得歪歪斜斜,晃一晃另一只手里的二锅头,“给你接风啊。”

“你知道我今天出来?”冯陈有点愣,呆呆地看著楚卫在桌子上摆下了酒杯、筷子,和几个装著卤菜的塑料袋。

“知道啊。”楚卫没回头,架著拐在桌子边吃力地忙乎。

“你怎麽知道的?”冯陈很疑惑,对楚卫的行动不便却消息灵通很疑惑。

“说了你也不信,”楚卫滑稽地耸耸肩膀,笑著摇摇手指头,“还是不说的好。”

“信,你说什麽我都信,”冯陈却很认真,“只要你肯说,我全都信,我说的是真的。”

“什麽都信?”楚卫停了手,挑挑眉毛,戏谑地瞟一眼过来,“如果我说……我其实特烦你,你信不信?”

“不信!”冯陈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哈哈,还行,还没笨到家。”楚卫笑著拍拍凳子,“起来吧,擦把脸,洗个手,吃饭!”

“要不要迈个火盆祛晦气啊?再来碗猪脚面线,压压惊?”冯陈一边开著玩笑一边往卫生间走。

“猪脚面线就算了,我不会做。”楚卫努努嘴,“火盆倒是现成的,就在门边,点上火就成。”

“拉倒吧,别回头把裤子点喽。”冯陈甩著湿漉漉的双手奔回来,“哇!!卤排骨,酱牛肉,真够哥们儿,这些日子馋死我了!”

“那就开动吧,”楚卫笑笑,举起手里的酒杯,“干杯!欢迎回来,还有……对不起,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说什麽呢?”冯陈有点不好意思地碰碰杯,“咱们是谁跟谁呀……”

“说实在的,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很难受。”楚卫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了冯陈的碗里。

“有你这句话,什麽都值了。”冯陈笑得不在乎,一仰脖,咕嘟一口酒灌下去,辣得哈了一口气。

楚卫怔了一下,想说什麽,却只是笑笑。

冯陈也不再说话,埋下头,专心地喝酒吃菜,菜已经凉透了,只好喝酒,多多地喝酒,大口大口地咽下去,辣得肠胃也出了汗。

汗水从额头涌出来,模糊了视线,楚卫从对面探身过来,伸手帮他擦掉额头的汗,嘴里还在说著什麽,似乎是埋怨,又好像是担心,听不清楚。

你说什麽?冯陈的舌头都大了,抓住楚卫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你说什麽?大点声!

楚卫的声音大了一点,却还是听不清楚,只是让人觉得吵,很吵,吵得脑袋发涨,冯陈干脆凑上去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别吵了别吵了,你好烦。

你好烦你好烦你好烦你好烦你好烦你好烦……

楚卫的咒骂被堵在了嘴里,冯陈的嘴。

撕扯中,桌子被掀翻,酒瓶砸在了地上,粉碎。

三脚凳扔起来,偏了方向,没砸到人,却砸碎了白炽灯泡,砰地一声炸响,漆黑。

黑暗中动静更大,砰砰地,不知道是什麽东西又砸了,床架子也摇晃得要垮,床板也在响,!!

喘著粗气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疼!别踹!在里面被那帮孙子把胳膊卸了,还没好利索呢。

另一个声音恨恨的,滚开!

不滚!

床板又响了起来,吱吱呀呀的,没完没了。

……

等到一切终於平歇下来,天已经快亮了,某一个的声音仍然满是醉意,“你给个话,算和奸,还是算强奸?你说了算!”

另一个却没回答,只骂了句脏话,“操!等老子的腿好了,非揍得你满地找牙!”

8

和奸,还是强奸?To be , or not to be ? 这是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没人能答得上来,这就好像切糕跟白糖打架一样,越想分辨清楚,越是一塌糊涂不可收拾。

所以干脆不想了,爱谁谁吧,日子该过还得过,该干什麽还得干什麽,无非是一次酒後乱性罢了,谁在乎,谁就输了。

可TMD谁能不在乎!

冯陈不能输,却不能不在乎,输赢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他想要个答案,却又害怕答案,无论是哪个答案都叫他心惊肉跳──警察和小偷,原本是天生的对头,就像猫跟老鼠一样,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才能和平共处。

可是偏偏他是警察,楚卫是小偷。

酒劲下去以後,警察开始收拾屋子。这段时间小偷的腿不方便,干不了家务活,屋子实在乱得不像话,光脏衣服就堆了好几盆。

警察沈默地埋著头,一声不吭,夸吃夸吃地在搓衣板上搓衣服──有首诗怎麽说的来著?一件,两件,三件,洗衣要洗干净!四件,五件,六件,熨衣要熨得平!

小偷蒙著脑袋躺在床上睡觉,睡得踏实极了。

洗著洗著,冯陈洗到了楚卫头天换下来的外套,枣红色的夹克衫,胸口的兜里插了一枝钢笔。冯陈把钢笔拔了出来,顺手一摸,摸出来一张纸条。

分局开出来的行政事业性收据,盖著鲜红的章,日期就在前两天,5000元。

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要想拿到这样一张收据,所付出的代价,绝对要比字面上的多得多。

冯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叹了一口气,把钢笔放在了床边,收据放进了抽屉。

唉,本来以为,欠他的,都已经清了呢。

楚卫醒了,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看著满院子万国旗一样挂得铺天盖地的湿衣服,你全洗了?我穿什麽!

冯陈愣了一下,低头从箱子里找出自己的衬衫和外套扔过去,凑合穿我的吧,都是干净的。

楚卫倒也不客气,接过衣服就往身上套,套完了一伸手,裤子呢?

冯陈摸摸鼻子,扔过去一条卡其裤,还要什麽?先说清楚,内裤不借!

美得你!楚卫瞪他一眼,套上了裤子。

穿这麽正式打算去中南海开会啊?冯陈开了句玩笑,知道门朝哪边儿开麽?

知道,座北朝南。楚卫不在乎地笑笑,去哪儿开会都比去警察局强──这一点相信阁下深有体会?

噎得冯陈直翻白眼,什麽话也接不上来。

楚卫吹了一声口哨,抄过拐杖扶著床站起来,拄著拐杖跳到了穿衣镜前,掏出一副圆墨镜戴上,照一照镜子,又吹了一声口哨:“嘘……真他妈龊!”

“是够龊的。”冯陈点点头表示同意,“你捣饬成这个样子干啥去?”

“干啥?干活呗。” 楚卫变戏法一样变了个二胡出来,手法快得冯陈瞪大眼睛也没看明白,“咱可好些个日子没开工了,再这麽下去就得喝西北风了。”

“你不能去!你这腿都这样了怎麽开工!”冯陈冲过去夺下了楚卫手里的二胡……“二胡?你拿这麽个玩意儿去开工?你打算干什麽?”

“我打算……”楚卫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我打算,先打个出租车──当然了,如果你乐意开车搭我一截那就更好了──到了东门大桥头那个亭子跟前,我就找个地儿坐下来,面前摆上一个碗,装上几个钢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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