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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衣(94)

阮老爷闻言一愣,“何事让恩人如此伤怀?”

吕秋明这回倒是不等孙璟瑜开口,心领神会的叹道:“千金难比的孝事。”

“正是,小玲,拿画来。”孙璟瑜吩咐,丫鬟小玲忙去取画。

阮老爷蹙眉静静等着,神情却似更加拘谨。

小玲很快便回来,将画递给孙璟瑜。

孙璟瑜展开来,递给了吕秋明。

吕秋明站起身走到阮老爷跟前,将画整个呈现在他眼前,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道:“阮老爷,在下想请你帮个忙,用你的财力人力,帮在下找找画中这个人,如何?”

阮老爷的头颅如有千斤重,极其艰难的慢慢抬起,目光落在画上,狠狠吞了一下口水。

半晌才结巴开口道:“不、不知画中,是何人?”

吕秋明收起画卷好,慢慢塞向阮老爷手,扳开他紧握的手指,一点点塞进他手心,一字一顿道:“是家父,身亡多年。”

阮老爷摇摇晃晃站起来,手里的画卷差点滑落,那如烫手山芋似地东西,想扔掉,却又无法扔掉。

“恩、恩人……此事在下恐怕无能为力……”

吕秋明摆手,无所谓道:“不碍事,多一个人多一条路,我们不过是请亲朋好友多留意,家中有长辈的兴许见过家父,十几年前家父独身来到京城,最后在京城病逝,无奈至今我还不知家父葬在何处,受母亲临终所托,此生定要将家父尸身带回故土安葬。”

吕秋明一脸伤怀的模样让人感慨,阮老爷思绪飞转,一会变点头道:“如此大事,阮某定当相助。既然恩人不爱珠宝,那我一定尽心尽力帮恩人找到令尊安身之所以报答恩人救命之情。”说罢一作揖,命人将箱子收好。

吕秋明感激点头:“那就多谢了。”

“恩人且等我消息。”

“静候佳音。”

阮老爷带着仆人浩浩荡荡的匆忙离开宅子。

偌大的厅堂静默无声,下人们倍感气氛压抑,便麻利收了空杯盏悄然离去。

吕秋明一拳打在桌面上,咬牙道:“我怎就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何事?吕秋明却没说完。

李嫣然一头雾水,担心不已的小声安慰:“秋明你怎么呢?”

秋娘不吭声,脑中有什么事情变得清明,仔细去想,却又模糊不堪。

孙璟瑜长叹,望着一脸愤怒悲痛的吕秋明道:“你是当局者迷,仔细想想,当年岳父病逝在京城,吕家接到消息却仿若未闻,只匆匆葬了衣冠冢了事。凭吕家当时的财力,派些个人来京城收尸难道办不到?最不济当时也该叫人来打听打听岳父葬在何处。何须熬了十几年,什么音讯都断掉,你们姐弟两再来忙活要成事是难上加难。”

吕秋明听着孙璟瑜的话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秋娘也白了神色,喃喃道:“我、我当时只有七岁,那天母亲忽然大哭不止,我问了后,母亲才告诉我爹在京城病逝……其他事我也不懂追问。后来一直到母亲病逝,府中人都说爹病死在京城,久而久之,我也肯定爹是病死在京城。如今仔细回想,娘在那几年一直郁郁寡欢,却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病逝,她和叔伯们的关系一日日僵化,我原本以为……母亲仅仅是因为叔伯们苛刻月银而已……娘在死前,一心希望秋明高中去京城给爹收尸……我……我怎么这些年就没想通……我真是笨呜……”哭声从嗓子眼里绝提而出,眼泪怎么都无法止住,突然而来的真相让秋娘瞬间似乎丢了一半魂。一年两年,一晃十几年过去,记忆中父亲的模样清晰刻印在脑中不曾褪去,每每想起都黯然伤怀,感慨父亲英年早逝,暗怨老天不公,那样年轻那样温柔的父亲,为什么要早早就病逝?

从来不曾想过,从来没有怀疑过……

根深蒂固在脑中的事实,会有完全被推翻的一日。

展现在面前的崭新的事实,包含太多的疑问和心寒。

孙璟瑜安抚似地轻拍秋娘的肩头安慰:“这事不能怪你笨,你当时太小能知道什么事?你娘知道却临死都没有告诉你,那些事,不是你一个女人能左右。我起初和你们一样只当岳父病逝在京城,可是刘大人查了这么久却没确切消息,我就忍不住怀疑事情不简单。不若岳父就算是十几年前住在京城某个客栈某家民宅也不可能找不出来。今日这姓阮的送金子来,忽然我就茅塞顿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是那么大一箱子财宝,他既不是有求于我们,转念想想,不就是想收买什么?我们来京城时日不久,轮得上的大事,莫过于查找岳父的事了。”说完,孙璟瑜一声叹息,岳父若是病死京城,可能这姐弟两心里好过点。真相却是被害死京城,吕家还刻意隐瞒这个消息,让多年来孤苦无依的姐弟两怎么能不愤怒。

“姓阮的心里有鬼。”孙璟瑜直言。

吕秋明站起身,平静道:“刘大人不给消息,可能是那人咱们惹不起?姐夫,这事到此为止罢了,刘大人估计查到真相也很为难。我们就守株待兔好了,等着阮家给我们什么答案。”

秋娘闻言惊讶的扭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说要放弃的吕秋明。

孙璟瑜点头赞成:“也好。我琢磨着,知道你爹葬在何处的人,估计也只有阮家人……”

吕秋明闻言轻轻笑了:“是啊。”

“那就等等消息。”

孙璟瑜起身,拉着一脸泪水的秋娘回房。

独独留下吕秋明和李嫣然夫妻两静默无语。

秋娘一进房就忍不住大哭。

“我真没想到……为何爹会被害死……”

孙璟瑜叹气:“这世上从不缺害人之人。”

“呜呜……”

孙璟瑜黯然道:“眼下最无奈,怕是知道你爹死在何人之手,咱们却无力讨还公道。”

秋娘闻言哭得更厉害,方才听弟弟秋明的意思就明白,弟弟是想暂时压着不过问,因为惹不起,莽撞的去挑衅,指不定落得更惨。

“你应该能体谅秋明的心,别哭了,你弟弟什么性格你不懂?他想什么最后都会做到,放心,不会让你爹枉死。”

秋娘呜咽着慢慢点头,只觉这辈子,从没这般憋屈过。

阮家大宅。

拜访吕秋明的阮老爷跪在地上,对坐上的男人道:“爹,那个吕秋明年纪丁点大,根本还不懂事。他只是在到处找他爹的墓地,压根不知道内情……爹你大可放心,他要墓地就给他,咱们就当送一个人情。不然再让他这么查下去,指不定就查出什么……”

男人闻言慢慢道:“你当他是草包?”

“爹,孩儿确定他不知道他爹的事,他以为他爹是病死在京城而已。既然如此,咱们何必麻烦。”

男人叹气:“罢了,此事我早不想管。本来咱们就不欠他什么,处处讨好还显得咱们心虚。既然他要尸体你就给他,随便折腾。即便他知道内情想必也不敢冒然行事,哼,不过一个小小庶吉士,能掀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