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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衣(66)

父亲是最好的父亲,母亲是最美的母亲,李嫣然是最幸福的女儿。

“嫣然,这事儿成不了,你省着点。”李夫人倒了茶,轻磕着茶盏直言不讳。只有断了女儿最后那点念头,她以后才能安心嫁人。

李嫣然娇小的身子微颤,耳鬓的发丝瞬间低垂,精巧的湛蓝色花钿随之颤动,如受了惊的蝴蝶。

李夫人无奈长叹:“这里除了娘没外人,你想哭就哭出声来,别闷着。”

李嫣然忍耐着哭声,狠狠抽动肩膀,拿着帕子胡乱的擦拭眼泪,偏偏一声不吭。

李夫人心痛至极,却是在无能为力。甚至于想到吕秋明此人都有些恼火生气。李夫人夫妇在小镇名声甚好,想与李家攀亲的人家不在少数,寻常人家的姑娘,如若不是非常困难,谁个不是十岁前便定了亲事。十岁还没定亲的那是极少数,李家姑娘便是一个。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上门提亲的人不少,李夫人却一直没有满意的,既不是要女儿高攀,也不愿女儿低就委屈,便总期望有个最合适不过的,最放心不过的女婿。打从看到吕秋明第一眼,李夫人便犹如见到了半个‘期望’,模样端正,双眸清明,是个正直的好样貌。随后日益相处,更是满意的不得了。吕秋明除了没爹没娘家世清冷了点,其他的无可挑剔。

如果女儿能够嫁给他,将来让两人一起开个新药铺,一生相依相靠,平淡安康,足够了。

这个家里的主人们,对吕秋明谁都挑不出毛病。因此似乎谁都认定了吕秋明,这个少年以后就是李家的一份子,对他要照顾一点,要亲近一点。

事已至此,李夫人绝无后悔对吕秋明的特别照顾,后悔的只是耽误了女儿。

吕秋明的出现让她这个当娘的糊涂了,将女儿的亲事拖了又拖,谁都不提,总觉得只要吕秋明在,就没什么可慌张的。

如今李嫣然一瞬十二岁了,吕秋明却不成了。不但伤了女儿的心,还误了她不少光阴。之前推掉的公子们早就寻了别家姑娘,如今李嫣然想另寻佳婿倒是难了许多。

“娘不能再耽误你,改明儿就给你选个人家先定下来。再拖下去可不成了。你收收眼泪注意点,往后定了亲事可别再想着吕秋明。”李夫人语重心长的叮嘱,心情却不比李嫣然轻松多少。

李嫣然闻言抽泣的更加厉害,许久才闷闷哭道:“娘,他为什么不肯……到底怎么说的?难道他考个秀才就瞧不上我了吗?秋明不是那样的人……”

李夫人蹙眉,思索道:“你以为娘能怎么说?娘什么都不能说啊傻丫头,你是女儿家,娘再傻也不能当着秋明的面问这种事,那要娘和你的脸往哪儿搁?秋明那孩子的确不是那种人……只是他也绝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他很有拼劲,也很有野心……那样的人,不会选咱们这种家世,闺女你再好,也不能帮衬他什么。要怪就怪咱们家没个读书人。”

李嫣然泣不成声道:“可……为何这样?他明明说要当个好大夫……”

“嫣然你莫要钻进死胡同不知回头,你和秋明啥也没有,哭哭啼啼哪像样子,传出去可笑话死人。如今别管秋明以前说了什么,将来要做什么,这些你都莫在考虑了,我不晓得秋明还回不回来,如果他还回来,那你往后就给我乖乖待在屋里别出院子,如果他不回来那就更省事了。”

李嫣然收不住哭声,又不想忤逆母亲,更不想外人说三道四。只得捂着嘴巴压抑着哭声,闭着眼眸默默流泪。眼泪总有收住的时候,等痛快哭过一场,一定可以镇定起来。

只是闭着眼眸,一片黑暗里李嫣然脑中清晰的浮现从前,寒冬腊月,吕秋明站在白雪皑皑的院中,那排芳香梅树下,亲手送过她一枝梅。

院中的两株桃树开了花,成了孙家最美的风景。

孙璟瑜手执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棋子发出清亮的声响,提起了对面吕秋明的些许神志。

吕秋明眨眨如梦初醒的眼,慌忙执起黑子匆匆落定,孙璟瑜见状莞尔轻笑:“秋明啊秋明,你当姐夫是三岁的孩童,才学会摸棋吗?”

吕秋明闻言扫视棋盘,见自己方才落下的棋子毫无考虑可言,白白送了孙璟瑜一方肥土,形势一边倒,完全无法挽救,也没有继续对弈的价值。

吕秋明愧疚的道歉:“姐夫对不起,我方才走神了……”

孙璟瑜不以为意的摇头笑,慢慢收拾起黑白棋子:“你从徐家回来后就一直这个模样,心里想什么这么恍惚,不如跟姐夫说说,要不找你姐去?”

吕秋明闻言更是低落恍然,垂着头闷声不吭。

孙璟瑜仔细打量吕秋明的神色,如果他没猜错,吕秋明会这样是因为在徐家见了徐老爷徐夫人后,两老很是喜爱年少的吕秋明,在得知吕秋明既没娶妻又没定亲后,甚至毫不在意吕秋明单薄的家世,想将一个年龄合适的家族嫡系姑娘许给吕秋明。

连孙璟瑜都清晰感觉到徐家两老对吕秋明的特别关爱,正为吕秋明高兴了,谁想吕秋明却回绝了两老的好意。用的理由还是撒谎之言,什么有了意中人之说……孙璟瑜很是讶异,怎么想都想不出吕秋明哪儿冒出个意中人。

“秋明还在想徐家的事?没想到你会拒绝徐家,不过这样也好,徐家家世大,难招架。小户人家也有小户的好处。不过你年纪不小了,如今既已拿定了将来路程,亲事也该定下,我估摸你姐心里焦急得很,她怀孕后没事可干,就喜欢成天乱想。你考中廪生她别提多高兴,你要是定下亲事,她就更安心了,哈哈。”孙璟瑜笑呵呵的把玩棋子,期待吕秋明能给他一个答复,如果吕秋明有心想定下,他倒是也可以帮帮忙。如果吕秋明不急也不愿意,他做姐夫的就不好多管了。

吕秋明无力的撑着头,左思右想了半天,最终忍不住道:“姐夫你说,想要成事,靠自己好还是靠别人好?”

孙璟瑜一愣,好笑道:“自然是靠自己最好。”

“是啊,可是很多事必须得靠别人才能走的顺利,走的快。”

“那是一定,不是有话说出外靠朋友?不过靠来靠去,其实靠的终究是自己,心长在你身上,你要什么都是你自己决定,谁能左右你?再说,那些个别人,岂能让你靠一生一世?”孙璟瑜说完,若有所思起来,经这一问,他想他可能明白吕秋明的心思了。

吕秋明释然点头:“姐夫说的对。”

孙璟瑜随即继续道:“如此说来,你果真是有意中人?呵呵,既然如此,你何苦为难自己,不如顺着心意行事,往后才能过得如意。”孙璟瑜心中挺感叹,暗道吕秋明这话是多此一问,吕秋明此人,最不喜靠别人。他又如何会为了自己的将来而委屈自己的婚事,那可是长长一辈子。

“姐夫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心急……乡试还有许久,会试更是如此,你无需焦急,慢慢来,稳紮稳打。你瞧姐夫白白浪费了三年,却买了教训,也不算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呵呵,先把你的亲事定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