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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衣(22)

翌日,孙家宾客满门,热闹喧哗。

成亲本就是大事,何况是举人老爷成亲。

隔壁左右几个村子想巴结的都跑来贺礼,孙璟瑜的同窗好友,嵩山书院的夫子学生

纷纷而至,无论认识不认识孙璟瑜的差不多尽数到访,好些只送了礼留个名便离去,饶是如此李氏和孙铁锤还是急慌了神,实在没料到客人会超出如此之多,就在孙家发愁时又有贵客到访,竟是堂堂知府大人,这一下村里可热闹了。

好些个本不大明白举人老爷有何等荣耀的村民这下才深刻感受到举人的本事,瞧瞧人家知府大人亲自送礼,一大把年岁还拉着少年举人热情巴巴的说着‘奉承话’,精致的礼盒没打开就能猜到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随知府大人而来的一共有十几人,除了知府的一两随从,其余全是晨阳的小官抑或富族,也有至今尚无官职的老举人。这些人孙璟瑜大多不认识,但今天这场婚礼,他们便认识了。他纵然有些排斥复杂的应酬,却也明白不得不应酬。

知府大人一行让渔家村掀开了锅,随后到访的更是唬人,堂堂二品官人徐老爷携子孙学生而来,这位徐老爷不但官大,还是大善人。建了嵩山书院造福民众,请来各地德才兼具之辈担任夫子,当年孙璟瑜本以为徐老爷会亲自传教,后来去了才知道他老人家基本不现身,孙璟瑜在书院五年之久,也就见了徐老爷几次而已,记忆最清晰的一次便是他得廪生,徐老爷来书院表示对他们寄予厚望。

虽与秋娘所梦想的婚事有所不同,但孙家的热闹排场已让她心满意足,身边的姑娘嫂子们谁不羡慕她的福气,她全听着,心里亦是为自己高兴,来到孙家这些年,今日算不算熬出头?她知道,孙璟瑜中举,孙家便不再是从前的孙家,她,亦不再是从前的秋娘,而是正正当当的,举人老爷的正夫人。

圆月皎洁,烛火闪烁,洞房花烛夜,尽在不言中……

大婚已成

秋娘自打来到孙家,算算已有五年整,她记得刚来孙家的第一天早晨不小心起晚了,当时大嫂已经做好早饭,笑着叮嘱她以后要早起。从那日起,不分春夏秋冬,秋娘从未偷懒睡觉过。

五年后的今天,成亲第二日,她名正言顺的睡了一次懒觉。尽管在鸡鸣声响起时她已经不自觉地从梦里苏醒,但是今日不同,因为枕边多了一个人。让这个凉爽的秋天变得温暖如春。

隐隐看到窗外朦胧的亮光,她无法继续入睡,不多时,她听到孙铁锤和李氏陆续起床,在后院洗刷时的咳嗽声,天色越发亮了,接着起来的孙大海,大嫂和两个侄子,院子里很闹腾,听不真切他们在笑闹什么。随后秋娘听到了最熟悉的声音,是弟弟吕秋明,秋娘赫然清醒,对,弟弟昨日过来,今日才会回去镇上。

秋娘轻轻爬起身,换上另一套喜庆的红色衣裙,端坐在妆奁前细致的梳理一头青丝,她手里的动作有些缓慢,似乎在犹豫梳一个什么鬓才最妥帖。琢磨着,脑海里不自觉便浮现母亲的身影,秋娘一楞,看着镜中的自己,那脸蛋,那眉眼……原来不知不觉里,她已然如母亲的影子。

孙璟瑜昨夜喝多了酒,这一觉睡下去便特别香沉,本是不会轻易醒来,然后院不晓得哪个孩子不慎打翻了铜盆,哐当一声响砸得孙璟瑜浑身一颤,惊醒了。孙璟瑜骤然张开眼睛微微恼火的叹息一声,随即想起什么忙摸向枕边,却空空如也。

“秋娘?”

“你醒得倒早,早饭还没好,你继续睡会。”秋娘头也不回的说道,歪着脑袋继续捣鼓发鬓。

孙璟瑜抱着被子,懒懒爬到床沿探头看向秋娘,见她一身崭新的红衣裳,端坐的姿态衬得背脊挺直,腰姿若现……自然想到昨夜二人坦诚相对时,那片衣裳下的最美光景。孙璟瑜更加慵懒的眯起眼睛,声音有些低哑:“你怎不多睡一会?”

秋娘继续照镜子,拿起胭脂细细的涂抹起来,忙中偷闲道:“睡不着。”

孙璟瑜哼哼叹息,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看着秋娘梳妆打扮,她的一举一动都似乎能吸引他的目光,不由觉得新奇,原来一个女人每日早晨起来这般琐碎繁忙,原来梳个鬓要这般细致,原来……他家秋娘怎么弄怎么好看。纵然不懂女儿玩意,却也很明显看到秋娘今日梳的头发与以往不同,过往怎么看都透着小姑娘的气息,今日这么换个发鬓,截然不同的韵味。孙璟瑜不明寓意的低笑几声,秋娘最后插上发簪,戴上手镯,提裙小步朝他走来,随着她走近,孙璟瑜渐渐收敛了笑声,怔怔看着秋娘出神,眼前的秋娘哪儿还是过往的秋娘,或许这些年他都快忘记了,秋娘曾经也是个大家小姐。

“醒了便起来,傻笑什么?”秋娘递给孙璟瑜换洗的干净衣裳,见他还是赖着不动便道:“你得先洗洗,酒味重。”说罢转身要去厨房吩咐热水,孙璟瑜一把拉住,秋娘不妨,跌坐在床沿,孙璟瑜麻利的攀附在她肩头,揽住她的腰微笑:“秋娘今日大不同,呵呵,为夫很喜欢。”

秋娘莞尔,故意道:“怎么个不同?”

孙璟瑜听罢扬声赞道:“昨日秋娘八分美,今日秋娘十分美。”

“噗………”秋娘忍俊不禁,嗔怪骂道:“不像话,你好歹是个读书人,说话正经点。”

“哈哈,笑过,笑过。”

虽说是成亲大事,农家的规矩和秋娘记忆中所见大不相同,孙家没那多讲究,出门给公婆见过茶便算了了,一切和从前并无差别。

吃过早饭,家里还有少许近亲没走,如孙璟瑜的叔伯堂兄弟们,李氏的娘家,大嫂的娘家等,孙璟瑜的两个姐姐,光是这些人仍挤了一屋子。

秋娘预料到他们留下所谓何事,不多时孙铁锤果真开口与孙璟瑜说起来。

“祖上积德,咱们孙家总算熬出了头,璟瑜,这些年读书辛苦你了。”

孙璟瑜忙放下茶杯:“爹说的什么话,读书哪有种地辛苦,倒是爹娘为了供我读书辛苦半辈子,璟瑜若是无成真当不孝。”

秋娘还待继续听下去,李氏却忽然探手拉她去了自己房里,大嫂也跟了过来。

李氏笑嘻嘻的道:“你们俩来帮我清清昨日收的礼,秋娘帮看看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个记下来啊,你还会写字不?要不然只得等璟瑜了。”

秋娘点头:“婆婆放心,我还记得,婆婆等会,我去拿笔墨。”

外头男人们说着正事,屋里头李氏带着两媳妇数‘钱’,李氏和大嫂拆一个秋娘便记一个,不时听李氏和大嫂赞叹:“瞧瞧这料子,啧啧,舍得穿哟!”“这是什么玉?”“哎呀这字挺好看。”“这瓶子多少钱?”

昨日收的礼各有不同,有穷人送的粗棉布,有富人送的丝绸,有人送银几两,亦有人送银票好几张。有价值不菲的玉石,同有名家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