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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Q无下限(61)

或许就如沈佑所言,因为明白了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于是,便放下了。

当最后一线阴霾散尽,久违了阳光的天空朗朗放晴,始终僵持着的局面也终于有了转机。

沈佑收到了一份视频资料,内容正是事发当晚的全程录像。

从中可见,肇事车辆在连撞两人后,停了下来,驾驶室有一人探出头只看了一眼,便又驾车扬长而去。

那人剃着寸头,容貌普通,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与夏燕的描述完全一致。

这是当日夏燕买水果的铺子老板寄来的,那天他刚在店里安了几个监控摄像头,正在反复调试。而其中的一个,恰好对准了路口。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是当我们带着钱去道谢时,却发现那间才新开了不久的水果铺已经关了门。

询问旁边的商家,只说老板好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匆忙结业,到老婆的老家去了。

他老婆是四川人,据说前阵子不知怎的,中了邪似的一直念叨着‘不得过,不得过……’。

想必,水果店的老板夫妻俩早就发现了这段视频,却因害怕给自己惹来麻烦而迟迟不敢言声。苦苦挣扎一番,终是不惜抛下这份刚刚起步的家业,只为了换来良心上的‘得过’。

林木森说得对,让老兵们流血牺牲所保卫的,用一生无怨无悔所守护的,从来就不是能一手遮天颠倒黑白的强权,而是会自私会懦弱会退缩,却也会在最后关头为了良心得过而站出来的无数普通国人。

有了这个铁证,又加上沈佑和许许两家在暗中稍作施压,案子的重新取证调查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且迅速。

虽然我们都清楚,若要深究下去,这决不只是一起简单的交通肇事逃逸案件,但目前,却也唯有仅止于此。

所以宣判那天,面对着孟爽父母老泪纵横的谢意,沈佑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紧咬的牙关将侧面轮廓带出一道冷硬的线条。

无论如何,凶手总算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孟爽的在天之灵可堪告慰。

心中大石放下后,始觉天已入秋。

从法庭回来我倒头便睡,昏天黑地不知时日,待到总算把眼睛再度睁开,竟盯着天花板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

“嗯。”

“傻了?”

“呸。”

林木森笑着坐到我的床边:“刚刚看你眼珠子一动都不动,还想着你这个笨蛋大概终于把脑子睡得缺氧,彻底坏掉了。”

“我睡了很久吗?”

他举起手腕看了看表:“也不算太久,三十七个小时零二十五分钟而已。”

“怎么记这么清楚……”

他笑了笑,没做声。

我看着他满面掩不住的浓浓倦色,心中一动:“你不会……一直都在这儿吧?”

他挑了挑眉梢。

我摸了摸鼻子。

林木森起身拉开窗帘。

我则望着满天星斗发了会儿呆,惆怅地摸摸肚子:“怪不得一直梦到吃的,可总也吃不到……”

他闻言转过头,忽地垮下脸叹口气:“弄了半天,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啊?”

“你又是咂嘴又是伸舌头又是翻来覆去哼哼唧唧的,弄得我还以为……”他抿抿唇,眨眨眼:“你梦见了我。”

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调情,我除了呆滞还是呆滞。

林木森双手撑膝盖弯下腰,歪头看了看我,忍着笑:“睡美人什么的,果然是骗人的。敢于亲吻睡了那么多天的白雪公主的王子,才是真勇士!”

我:“……”

我只好灰溜溜地去洗了个澡,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总算不再惨不忍睹到挑战人类眼球的极限,才掩面飘了出去,然后两眼发绿地扑向满桌美食,风卷残云。

林木森便如之前在腾冲那样,拿着吹风机为狼吞虎咽的我吹干头发,手法娴熟至极。

等我吃饱喝足,他正好收工。

扶着我的肩头仔细将我瞧了半晌,林木森慨叹:“好一只核桃大丸子!”

我呆了呆,大怒:“你是在说我的脸像核桃一样凹凸不平吗?”

他但笑不语。

我悲愤交加。

不甘受辱,我决定奋起反击,找了支记号笔要给林木森画眉:“不管我是核桃还是樱桃,丸子就该配小新!”

他轻而易举便将我制服,我不屈不挠继续蹦跶。

于是索性把我的两只腕子一手抓住,反拧至背后,顺便往前一带,我立足不稳撞在他的胸口,他用另一只手揉揉我的脑袋,低低说了句:“虽然都是要去了外皮才能看到心,可是核桃的壳啊,太坚硬了。”

我一愣,不再乱动,附耳处,恰能听到他稳健的心跳。

“辛阔,跟我走吧……”他放开我,手掌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或许换个环境,你就能变成樱桃了呢?”

我仰首望着林木森的温润浅笑,与记忆中的那个清冷模样,竟在不知不觉间已再也重合不上。

人,总是会变的。

林木森变了,或多或少总是因为我。

那么,我又何妨为了他,而改变呢?

毕竟,这辈子能有个人真心以对,始终陪伴,夫复何求。

我端肃了神情:“可是,我喜欢吃核桃。”

林木森的手指猛地一颤。

我继续肃然:“你以后,要剥给我吃!”

他的面色变了几变,终是在唇边漾起绵绵的笑纹,俯身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啊,就知道吃。”

“嘿嘿……”

(66)

离开这座海滨城市的前一天,夏燕让我陪她去海边。

万里无云之下,是一片碧海蓝天。

咸风扑面,夹着彼岸带来的湿汽,在皮肤上凝结成细细密密的小水滴。

坐在轮椅上的夏燕静静地望着无垠海面,单薄的剪影仿若没有生命的雕像。

潮起时,她让我帮忙找来一截长长的树枝,而后捏着一端,用另一端在沙地上写着什么。

一行行,一排排。

写一段,停一停。等海水将那些字句卷走后,再接着写。

似是在借助这种方法,进行着天人永隔的对话。

夏燕写了很久,弯着腰,低着头,长发翻卷。

仿佛不知疲倦,仿若永无止歇。

我远远地坐在一旁,忽然有种时间不再流逝的错觉。

这副动态的画面,与那日相框中孟爽定格的笑脸,在我的眼前交替出现,让被风吹得发木的思维,越加僵硬如石。

快天黑时,我走到夏燕身边:“时间不早了。”

她点点头,又握着树枝想了想,而后在沙滩上慢慢写下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却永远再没机会说的话——

孟爽,我也喜欢你。

风起,再度徐徐而来的海水卷起朵朵白色的浪花,在夏燕的脚边轻转着徘徊,留恋着流连,久久不曾退去。

返回的路上,我接到了快大半年没有联系的妈妈打来的电话。

“听你爸说,你要跟林总的儿子一起出国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