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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Q无下限(35)

事发时,久追夏燕未果的孟爽心里沮丧,便跟一帮驴友跑到老林里去挑战生存极限。等几天后出了山回了学校,才知道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于是当即冲到我们的寝室楼下,扯着嗓子喊夏燕的名字。

而这些日子就算接到父母断绝关系的电话都仍能勉强保持镇定的夏燕,竟在听到孟爽声音的那一刻,浑身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我不忍见她如此,便劝她:“还是让我先去跟孟爽说清楚吧,再不行,就去找沈佑。你放心,有我俩为你作证,他一定会相信你的。”

她抓着我的手只是摇头,过了足有半分钟,才终于止了颤抖,慢慢站起身:“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说。”

夏燕的神色已恢复了平静,出门的时候甚至冲我笑了一下,以示宽慰。我却越发觉得心惊,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跑了出去。

孟爽一副野外生存的装扮,浑身脏兮兮的,一头乱发满脸的胡子茬儿。见了夏燕,三两步冲上前,双拳紧握,哑着嗓子:“是不是真的?”

夏燕仰头看着他,不吭声。

孟爽低吼:“问你话呢,是不是真的?!”

夏燕于是笑了起来,仍是平日里的开朗模样:“证据确凿,还能有假?”

“网络上的玩意儿有多少真实性咱都懂,我不管那些,我只听你说!”

“我说的,你就信?”

“对!”

夏燕垂下眼睛顿了顿,然后伸手拍了拍孟爽的脸,低低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是字字如刀:“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谈了吧?因为你啊,不够资格。”

孟爽本就有些发红的眼眶瞬间仿若充血,死死瞪着面前的这个人,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操!”

而后猛地打开夏燕的手,转身决然而去。

我想追孟爽,却被夏燕拦住。

我有些抓狂:“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跟他说真相?”

“什么是真相?”夏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真相就是,我确实为了别的男人怀过孕,堕过胎。”

“可……”

“我怎么能没有错呢?瞎了眼看错了人,信错了人,那样轻易便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了出去,这是多大的错啊……”

“但是孟爽……”

夏燕抬头定定地看着我:“什么都别告诉他,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答应我。”

“这么做不公平,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也许吧……”扯扯嘴角,复又低下头,她轻声仿若自语:“却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话音甫落,眼泪也终于一串串地掉下来,滑过手背上那片被孟爽击打出来的殷红,渗入夏日干涸的泥土,仿佛汹涌无尽,却又最终了无痕迹。

从事发到现在,这是夏燕第一次哭。

而我除了陪着她哭,什么都做不了。

(38)

两日后,夏燕不辞而别,不知去向。

只留了张字条给我,说是等安顿下来后就与我联系,让我别担心。

自此,音讯全无。

而那场轰轰烈烈的风波,也随着当事人的消失,很快平息了下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有一天,万千问我:“夏燕的事情是真的吗?”

我反问:“你觉得呢?”

她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她耸耸肩:“反正我就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我无言良久。

我问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早就知情,我会相信夏燕吗?

答案是,不知道。

为什么与夏燕并不算熟识的万千,可以毫不犹豫地相信她,而作为与她相交多年的好友,生她养她的父母,还有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都无法做得到?

为什么……

最终,我还是选择将实情告诉了孟爽。

因为我想能够多几个人站在夏燕这边,即便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孟爽听完我的话,发了半天呆,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随即发了疯似的冲了出去。

他找到了那个男人,重重地打了一拳。

谁也没料到,这只是单纯为了夏燕出口气的做法,竟给孟爽招来了一场牢狱之灾。

当天,便有警察到学校带走了孟爽,罪名是恶意伤人。

说是那个男人被他殴打导致多处受伤,住进了医院。而事实上,仅仅一拳当然是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后果的。

然而,在几个所谓目击者信誓旦旦的作证中,在医院出具的所谓权威证明中,这个罪状简直已是板上钉钉,辩无可辩。

沈佑得知后,独自闷头抽了根烟,接着做了一件事。

以孟爽班主任的身份去医院探望‘重伤卧床’的被害人,当着他和老婆的面儿,打了通电话给省里的某位实权高官,一口一声‘伯伯’,相聊甚欢。

结果第二天,孟爽便被放了出来。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学校本打算考虑给孟爽一个处分。沈佑找系主任拍了桌子一力担保,终于给压了下来。然而他的保研名额,却是彻底没戏了。

沈佑对孟爽承诺:“明年你只要来考,我就一定保证录取你。”

孟爽只是摇摇头,又问:“是不是只要有权有势,就能黑白颠倒,就能一手遮天,就能让无权无势的人含冤莫白?”

沈佑看着他沉默许久,终是白着脸苦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什么都没说。

就像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夏燕而去得罪当地的官员,也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孟爽而去冒与更有实权的人物闹不痛快的风险,即便这个风险只是一个潜在的可能性。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所谓的公理不外如是。

弱国无外交,相对弱势的群体,又凭什么去求得公正?

古时候,人们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相信就算含了屈受了冤,也总有一日会讨回公道。这辈子不行,就转世。父母官指望不上,还有天上的仙,底下的鬼。

那么现在呢?我们不信鬼神不信轮回,我们无所畏惧。但我们又该信什么,又该仰仗什么,无助的时候该找谁,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太阳依然每天照常升起,日子也如常过去。

时间不会因为我们的痛苦而变化,地球也不会因为我们的困惑而停止。

毕业的这一天,终于就要到了。

而林木森,也要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39)

‘散伙饭’选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在大包厢里摆了两桌。

全班二十一人,加上两个在本校读研的,一共只有五个留在了本市。其余的,或是回家乡,或是去‘北上广’,或是出国,这一餐后,便是收拾行囊各奔东西。虽然现在的资讯发达交通便利,但若要再如今日般齐聚一堂,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甚至有些人,可能终此一生而不复见。

这四年,可以说是我们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离开了家长和老师事无巨细的照顾,耳提面命的教导,我们学着独立,学着如何在那十几平方的小小空间与别人共同生活,学着跌倒后爬起来,学着将一个集体当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