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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悠(91)

他虽然因年纪幼小没有受到牵连,却自此为父皇所憎恶。倒也难怪,对一个想要杀自己的女人留下的孩子,谁能喜欢得起来呢?

从那以后,他这个身上流淌着两股誓不相溶的血液的五岁孩童,便成了被所有人随意欺凌的对象。

好容易熬过了皇宫里的黑暗岁月,又被丢入军中自生自灭。多少次舍命搏杀,多少次生死徘徊,才终于在尸山血海中给自己打下了一份基业。

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一点一点拿命拼回来的,没有人帮,全靠自己。

所以,他不能输,只有站在权力之巅,才值得了这二十多年来的苦苦坚持。

而自幼便在冰冷环境里挣扎的他,也非常明白,一个孤寂惯了的人对温情的渴望有多么强烈。比如,苏晗对那丫头不惜一切的回护。

倘若失去了,会是怎样的痛苦呢?

那个永远谋定在胸的人,终也有失算的时候。每每想到这儿,心中总会生出一种快意。

所以,那丫头与他而言,是一枚棋子。让他能得到朝中文臣之首的支持,在同苏晗的较量里取胜的棋子。

缓步走回书桌后面,将那杯已经冷透了的酒喝干,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卷轴,慢慢打开。

看着画面里那个墨迹犹新的粉蓝衣裙灿然而笑的女子,萧烈自嘲轻叹。

真的,只是棋子吗?

若只是棋子,为何笔笔画下的,都是她?……

出神间,下人来报,有位胡姑娘求见。

胡姑娘?

果然还是选择了回来,是为了那个人吧……

收起画,按下心头百般滋味,大笑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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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悠看着笑得一脸阳光满面春风的萧烈,觉得人生真他妈是一锅烂糊糊汤,乱七八糟炖在一起,也不知最后到底能炖出个什么王八犊子来。

这个原本跟自己八杆子也打不着的男人,居然两眼一眨老母鸡变鸭,直奔着老公的位置便撒丫子去了。娘希屁的,找谁说理去?

肚子里翻江倒海一通乱骂,可面上却还要笑得像是一棵盛开的烂白菜。

“四殿下,几天不见,越发风流倜傥英俊不凡了呀!”

“丫头,你的小嘴也更加甜了哦!”

萧烈热情地将她让进屋里,为她脱下带着雨雪的披风,又很是体贴地帮她把火炉搬过来。

“快暖和一下,冻坏了的话,我会心疼的。”

胡悠毫不客气地享受着他的殷勤:“给我倒杯酒去,这些天可馋死我了。”

“小侯爷没好生款待你?”

“那么高的山,你背几坛子好酒上去款待给我看看?”

萧烈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美酒:“山?原来你们躲进了山里?”

胡悠一仰脖子饮尽,又直接拿过酒壶灌了好几口:“你居然真的不知道我们去了哪儿?我还以为,凭你四殿下的本事一定早就掌握了行踪,只不过暂时隐忍不发,等雪停了之后再寻机上来抓我们呢!”

“我被你那个小舅舅看得死死的,怎么会知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之所以能那么顺利的离开京城,后来又那么顺利的没有遭到任何阻拦搜捕,全都是因为苏兄的安排。否则,凌王殿下只要随便调派一些人手来,你们恐怕也就无处可藏了。”

胡悠呆了呆,迅速将线索在脑袋里串了一遍:“他是故意让维扬带我走……所以,他不是要舍弃我,是故意说的那些话……”

萧烈照例眉眼高挑带着戏谑的笑,只是琥珀双眸里夹杂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丫头,你既然以为他要舍了你,为何还回来?你难道不恨他?”

“他要舍了我,必有他的理由。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必会明白支持。既如此,又何来的恨?”胡悠手指套在酒壶的环里,随意摇晃看着他:“倒是你,干嘛要把实情告诉我?”

“反正我不说,你也迟早会知道,不如索性做一次坦白的好人,也算是为我们将来的相处打个基础。何况,我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却也还不至于要去刻意制造这种误会。”

“你这样说,正和我意。”胡悠自旁边又拿过一个杯子,斟了酒,递给萧烈:“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把话说开了。咱们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拐弯抹角的穷费劲。我答应跟你回去,是为了仲卿。所以,你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萧烈接过酒杯,斜倚在案几边,偏首看着她:“你放心,我此次的目的本来就不在梁国。你遂了我的心愿,我自当助苏兄一臂之力。日后大权在握,也绝不会主动挑衅进犯。”

“你这人很讨厌,但总算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相信你。”

“就这么定了?”

“我人都在你这儿了,还有什么不定的?”

萧烈眯了眯眼睛:“丫头,你知道跟我回去意味着什么吧?”

“知道啊,嫁给你呗!”

胡悠满不在乎的模样倒让萧烈有些拿不准起来,嬉笑着问道:“莫非,你其实很乐意嫁我为妻?”

“呸!鬼才乐意!这不是没办法吗?我算想明白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只有接受。在这场交易里,你我各取所需公平得很。到时候,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皇后,咱俩谁也不招惹谁。反正你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女人多得是,放心,我会非常大度非常安分的,既不吃醋也不夺利。就只有一个条件,如果哪天你用不着我了,随便找个由头把我废了轰出宫去就行,不许杀了我,也不许打入冷宫软禁我。你答应了这一条,我就老老实实跟你合作。”

“交易……”萧烈垂眼轻笑:“你终究,还是想要离开的。”

“废话!只要有可能,谁会愿意一辈子关在那个深宫里?当然了,如果非常不幸你一直都需要利用我,那我也只有自认倒霉。别罗嗦了,到底答不答应?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又不是一定会发生,你也损失不了什么。”

“好,我答应你。”萧烈抬起头勾了勾唇角:“倘若有这一天,我会放你走。”

“一言为定!”

胡悠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当先一饮而尽。

萧烈却喝得很慢,像是在细细品味个中滋味般的啜饮,分一会儿方见了底:“丫头,如果到时候,你不想走了怎么办?”

“除非我脑子被门夹了被驴踢了!”

“凡事都不要说得这么绝对。”萧烈站起身,笑意盈盈:“保不齐,你爱上我了,不舍得走了呢?”

胡悠把空酒杯随手抛进熊熊燃烧的火盆里,冷冷一哼:“别恶心我了,你我之间压根儿就是赤*裸裸的相互利用关系,什么爱不爱的,以为是在编言情小说吗?在我眼里,你永远都不可能是酸酸乳优乐美,充其量也就是盒三鹿牛奶,还他妈是过期的!”

说罢,拿起衣服扬长而去。

萧烈愣了好半晌,才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