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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悠(73)

“小酒怡情大酒伤身,我的嗅觉只对后者起作用。”胡悠斜吊了眼角,拖长了声音:“今儿个跟谁怡情去了呀?到哪儿怡情去了呀?”

“‘妙艺坊’来了位舞艺出众的姑娘,凌王邀我一起去捧个场。”苏晗回味无穷似的感叹:“真是色艺双绝的妙人儿,让人一望便再也挪不开眼睛,哪里还有心思喝酒?”

胡悠哼了一声:“对这种绝无可能娶回家做老婆的人,你还是省省吧!否则,不仅伤身还伤心呢!”

“不一定哦!烟花之地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女子,古往今来与她们两情相悦长相厮守之人亦不在少数。若真能有幸成一则佳话,倒不失为一桩幸事。”

“……你好歹也是朝廷里的大官,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功名利禄不过是生命中的点缀,岂能及得上有人相伴终生?”

“可是……对你的名声总不太好听吧?”

“名声之于我,连点缀都不是。”

“当真?”

“所谓名声,不过是他人嘴里的一种说辞。是否属实公正暂且不论,我为何要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而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胡悠眨了眨眼睛:“这么说,即便离经叛道,遭人鄙视甚至唾骂,你也无所谓?”

苏晗走到火盆边,背对着她蹲下身子烤着手:“无所谓。”声音虽是淡淡,眼中却已是笑意盈盈。

这几年来,之所以什么都没说,是为了给胡悠确定心意的机会。

让她远离多年来朝夕相对的他独自生活,让她在这荟萃了风流名士的京城开阔眼界,让她有时间有空间去弄清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不是一种久而久之的习惯。

凌王说:你这是在赌。

他说:是。

凌王说:就不怕赌输?

他说:怕,也不怕。害怕她会发现对我只有亲情,害怕她会发现别的男人更适合自己。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有信心让她把亲情变为爱情,让她明白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比我更适合托付终身。给她这个机会,只是不想让她有任何后悔的可能性。我要她明明白白的去爱,完完全全做我的妻。

凌王说:你赌赢了,她的眼里心里自始至终便只有你一个。你不在的时候,她即便依然欢笑,眼中却是落寞。只有你回来了,她的笑容才是由心而发。

他说:你还记得当初跟我讲的那个‘三年之约’么?如今距离年关还有两个月。

凌王说:所以你才如此急切?

他说:并不只是为了这个,如今的局势已容不得缓缓图之。

凌王说:那些折在你手里的官员空缺,我已经让吏部安排了新锐清流补充,不会再与党争牵扯不清。京城的情况虽然复杂,经我这几年来的暗中调查部署,相关罪证已全盘掌握。只是,一旦要动,怕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遮掩过去,必然会引起太子的怀疑。

他说:太子对我的怀疑由来已久,不过是看我所对付的人里面确实有一多半隶属王爷你的阵营,这才一直隐忍不发。所以,我们才更要尽快,务必在其没有完全准备好之前,定下乾坤。

凌王说:你做事的方法太过狠绝,树敌太多。

他说:我承认,最初的目的,是报仇。然而这一路走来,虽初衷未改却平添了几分志向。大梁这数十年积弊日深,官官相护朋党满朝,只知内斗而不理外侮。长此以往,即便外敌不入侵,百姓也要造反。太子与皇上一样,生性多疑残忍,若为国君,只能让大梁更加腐朽。大梁需要的,是一位仁爱宽厚又不失铁腕决心的君主。

凌王说:所以你为了我日后能行德政,便以这样的雷霆手段铲除贪官污吏。

他说:倒也不全是贪官污吏,有不少是被连累的无辜。

凌王说:我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牵连无辜在所难免。但我更明白,这些无辜也是你留下的棋子,好让我日后为其翻案再行启用,全了我的明君之号。然而你呢,你怎么办?

他说:到时候,只求王爷能如曾经那般,再赐我一回自由之身。

凌王说:我最希望的,是你与我为相,共创太平盛世。然而奈何,你却心不在此。

他说:我定会与悠儿一起,看王爷治下的朗朗青天。

凌王说:怎么能只有你俩呢?还应该有几个小仲卿和几个小悠儿一起看才是。

小仲卿,小悠儿……

苏晗眸中的笑意渐渐蔓延至眉梢唇角,火光映照下,竟仿若苍白面容上的两抹红晕都带上了春色。

这一幕看在胡悠的眼里,那是相当抓心挠肝。

三年过去,曾经的弱冠青年如今轮廓越加硬朗身量越加挺拔气质越加沉稳,虽是清瘦依旧,但举手投足间却仿若隐含万钧之力,即便只是掩嘴轻咳,亦可动人心魄。

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女人的杀手,尤其对她这种垂涎已久的,更是秒杀。

然而,这个男人现在居然为某个仅仅见了一面的青楼女子而春心荡漾!瞧那色迷迷的小表情,简直就是风*骚入骨,真是生可忍熟不可忍婶能忍他娘的叔叔也忍无可忍了!

“小,舅,舅……”

苏晗正回想着晚上与凌王的那番对话,突被胡悠有些变调的咬牙切齿声所打断,下意识应了,一回身,便见到了一张近距离放大的扭曲脸孔,不由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那脸便猛然压了过来,不及多想,往后一退,恰恰碰到火盆。

只听一通乱响,一声惨叫……

苏晗快速踩灭了地上散落的炭火,又将火盆重新放好,这才倒抽着冷气望着胡悠:“是我被烫了,你惨叫个什么劲儿?”

胡悠抓过他被燎伤的左手细细瞧了瞧,还好不算严重,擦些药膏过个三五日就该没事了,这才舒了口气:“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恶心的心吧……”

包扎伤口时,苏晗看着满脸郁郁纠结致死的胡悠,一直忍不住地笑啊笑,最后居然抑制不住笑出了声来。

胡悠莫名其妙:“难道被烫得很爽?还是烫到手却烧坏了脑子?”

苏晗笑得微微有些呛咳,过了好一阵子才止住。

因为咳嗽,他的眼睛雾蒙蒙水汪汪的,两颊的红晕愈发明显,让胡悠忍不住一声呻吟:“作孽啊,你简直就是个诱受……”

“你说什么?”

“没啥。”

“你刚才喊我做什么?”

“练嗓。”

“你干嘛忽然凑过来?”

“脚滑。”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苏晗用右手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胡悠半张的唇,笑得甚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正直向上人畜无害:“你想亲我。”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OHMYLADYGAGA!!!

胡悠,傻了……

苏晗则无视她的惊悚,施施然站起身来,取过麾裘:“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早些睡吧!晚安。”

看着他黑色的背影消失在白色的雪中,胡悠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