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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悠(66)

但是在此之前,胡悠决定要先做一件事。

因为白朔那晚的一句话——人这辈子的第一次动情,也许幼稚也许青涩也许可笑也许只是某种不明缘由的冲动,也许不能持久也许没有结果,却,定然铭心刻骨。

说这话的时候,白朔还是那副嘴歪眼斜贱兮兮的表情,然而胡悠却像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于是原本打算砍在他脖子上的斧子便手下留情翻了个身,落在了他的脚面上,让他做了几天铁拐李……

无论如何,她的确应该和沈棠好好聊一下,而不是仅用无厘头的方法敷衍了事。

毕竟,这样一位前途无限的好苗子,如果因为她而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乃至于产生什么性格上的缺陷导致在报效国家时出现什么纰漏打了什么折扣的话,那她可就天打雷劈罪过大了……

经闹市,出城门,恰在通往侯府山庄的路上远远看到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

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一个锦服华衫,一个劲装雪白,却是同样的背脊笔挺步履稳健。

竟是沈棠和萧烈。

值此太阳小偏西眼瞅着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时候,并不相熟甚至还算得上有些过节的两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莫非……

胡悠忍不住邪念陡生。

当下悄磨叽掩了身形,做贼似的遥遥尾随。

很快,到了一处小树林,中间有块像是专门为了行事方便而留下的空地。

胡悠躲在一颗合抱的大树后,偷窥已然站定的二人。

夕阳下,沈棠眉若远山,萧烈面若桃花,四目相对火花乱溅。

哎呀呀,难道是年下攻和大叔受?

不过仔细瞧瞧,萧烈虽然看上去有些阴柔,但那小身板倒是挺阳刚的,再加上时不时闪现出的霸气,貌似也很有做攻的潜质。

而沈棠稍显稚嫩的轮廓以及帅绝人寰的美貌,其实做受才更加物尽其用。

所以,应该是温柔攻和傲娇受?

萧烈虽然讨厌了些,但沈棠如果能在他那里找到真爱也算小圆满了一把。

只不过,才短短几天的时间而已,这性取向变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正当胡悠左思右想狼血嗷嗷沸腾之际,林中默然而立的两人终于结束了眉目传情,转而动手了。

真的是,动手……

只见两个身影从地上到空中又到地上如此反复,劈啪作响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叶乱飘,打得是风云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看得胡悠是两眼发直头皮发麻连连惊叹。

原来他们之间有的不是爱情,而是仇恨,还是杀了老妈圈叉了老爸不共戴天的那种大仇。

并且,按照拼命程度来看,沈棠显然是报仇的一方。

那招招只求伤敌不求自保的架势,让胡悠的一颗心堵在嗓子眼里连叫都叫不出来。

转眼,百招已过。

萧烈在沈棠狂风暴雨般的连番猛攻下,一直处于劣势,但应对沉稳章法未乱,虽步步后退倒也没吃什么亏。

眼见要陷入胶着之态,沈棠突然纵身直取萧烈面门,全然不顾自己门户大开。萧烈只要侧身稍避并趁机攻取便可反败为胜,然而同时,也要付出重伤一条手臂的代价,这是两败俱伤之局。

萧烈眼神一凝,有了瞬间的犹豫,便是这稍纵即逝的停顿,沈棠的掌风已堪堪触及前额要害。无奈苦笑,双手快速转攻为守,提气尽力上跃,勉强架住那凌厉的一招。

两个身影略一粘合,旋即分开。

落地时,沈棠气息急促却立足极稳,萧烈则后退半步身子一晃嘴角沁出一丝殷红。

风止,叶落,残阳如血。

胡悠倚在树后长吁一口气,只觉浑身无力,内里衣衫早已尽被冷汗所湿。

沈棠很快调匀了呼吸,拱了拱手:“抱歉,一时手重。”**的语气里完全没有歉意。

萧烈轻咳了两声,摇头叹气:“切磋武技总是难免会有些小伤小痛,只是,没想到小侯爷的功夫刚勇若此,竟都是同归于尽的杀招,着实让萧某开了眼界。”

“沙场上,只有生死,没有自保。这一点,萧兄想必也清楚得很。”

“敢问小侯爷是何时知道萧某身份的?”

“初见时便已怀疑。”

萧烈恍然:“怪不得……枉我还自以为是抢了先机,原来从一开始,就落了后着。”又抚额苦笑:“说来说去,我竟输在了一副字上。”

“此话怎讲?”

“小侯爷想必还记得初次见面时,萧某所借之物吧?”

沈棠原本紧绷如铁的神色中蓦地现出了几分笑意,让他微微点头的动作都带上了些许顽皮之色。

萧烈亦是莞尔:“那副之乎者也的大作实在振聋发聩,萧某觉得其作者当是位天马行空之人,再结合那飘逸的字迹,更是认定此人必然生性疏阔不拘小节。”

沈棠忍不住赞同:“言之有理。”

萧烈却苦笑更甚:“只可惜,我以为那人是小侯爷。于是便想当然耳将你划归成粗心大意无视细节之流,否则,又怎会如此冒然便现身相见?”

躲在暗处的胡悠:“#¥%)(×……”

只听沈棠冷冷一哼:“若非早知萧兄乃何许人也,我又岂会忍到此时方与你切磋?”

萧烈满不在乎地抬手拭去唇边血迹:“若是为公,小侯爷定会等到日后沙场上与萧某见分晓。所以,此次当是为私。”

“不错。”

“若萧某没猜错的话,当是因了那晚在竹林……”

沈棠陡然略提高了声音,截住他下面的话:“正是。”

萧烈有些不可置信:“就为了那件事,你刚才竟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伤我?”

沈棠冷傲的神情中带了几分狡诈:“萧兄的命是要做大事的,怎会不明不白就与区区一个小侯爷斗个你死我活呢?我功力稍逊于你,若非借了那份犹豫,又如何赢得了你?”

萧烈大笑,巨咳,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

“痛快,受教了!还有一问,小侯爷为何不等到萧某离开京城之后再寻机切磋,而要选在今日?难道就不怕拳脚无眼,当真不慎弄出什么重伤,给你我两国的邦交添点儿小乱?”

沈棠却不再看他,负了手背过身去,淡淡道:“天色已晚,萧兄还请尽快,以免城门关闭露宿荒野。”

萧烈瞳孔一缩,倒也不再追问,干净利落地一拱手:“那么萧某便先行告辞,盼日后能有机会再与小侯爷真真正正的酣畅淋漓一战!”

“随时恭候!”

星月初升,晚风骤起,凉意沁骨。

寂静无声的林中,一袭白袍挺立,衣角翻飞。良久,怅然一叹。

转身欲迈步,却是一呆:“悠……”

“悠你个头啊悠!”

胡悠怒冲冲地快步走到沈棠的面前,一手叉腰一手狠狠地戳着他的胸口:“你有病啊?脑子被门夹啦?谁稀罕你为我出气了?你以为你是谁?”

沈棠像是被抓了现行的小偷,手足无措一动不动,小声嗫嚅:“他那样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