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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勒个去(38)

“如果她就这么离开了,你会后悔吗?”

一根柳条垂到我的面前,左右摇摆了一下。

“真的?”

柳条上下点了点。

“其实,你也不要太难过,她心里还是有你的,否则,也不至于就这么急匆匆的要走。只是……”我伸手拉过柳条,轻轻捏了捏:“她这样一根筋的笨蛋,总是难免执念太深,总是难免一时想不开。你能明白吗?”

那些原本永远生机盎然永远翠绿光鲜的柳叶,此刻都蔫蔫的卷了边,静默了片刻,终是在我掌心蹭了蹭。

“是了,你又怎会不懂呢,你们根本就是一个品种的笨蛋啊。”

柳条狠狠地挣开我的手,绷得笔直的在空中甩了甩,表示对我竟如此拉低他智慧的强烈不满。

我笑着站起来,摸了摸几片没精打采的柳叶:“好啦,我们小欠欠最聪明了,才不会做钻牛角尖那么愚蠢的事儿。反正说不定过几年,她的执念淡了,想通了,自己就回来了。更说不定没过几天,你就已经又喜欢上了别的姑娘,比如母松树什么的。”

这一次,小柳树终于忍无可忍的叫了起来:“我就算爱上松狮也不会喜欢松树的好吗?!”

“……”

柳欠虽然看似贱兮兮的很不着调,但许是生在这山水有灵的好地方,心思玲珑而剔透,自成一番洒脱豁达。即便恋而不得,想来亦不会太过为情所困。

况且,他打一开始便知金翎心有所属,也就从未曾存有什么奢望。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也许最好的办法便是放手,既成全了别人,更成全了自己。

只是不知,如今的这番局面,真正能成全金翎的,究竟会是什么,又会是谁……

强打精神着互相笑闹了两句,我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这几天不要进城,最好连门都别出。省得万一那个什么狗屁仙人有同伙来给他报仇再撞上,就凭你这么点可以忽略不计的修为,稀里糊涂送了小命可就亏大了。”

柳树在原地扭了一扭,然后转了半个圈背冲着我,表示嫌我烦,不愿意再搭理我了。

忙活着做了半天的感情顾问知心姐姐,竟被过河拆桥到如此境地,我也只能哀叹世道炎凉妖心不古。

回屋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翻来覆去的死活睡不着,折腾了一会儿,索性放弃。

爬起来,我敲开了隔壁潋尘的房门。

晨曦乍现,他白衣白鬓染霞光,仍是那般清雅疏淡的模样,昨晚的一切像是从没发生过。见了我便是惯而有之的温润浅笑:“萧遥,你是去草丛里打滚了么?”

“啊?”

他抬手在我发间摘下几根草梗碎叶,又用指腹擦了一擦我的脸颊,莞尔:“怎么一大早的就把自己弄得像只泥猴呢?”

我扑棱扑棱头发,又胡乱抹了抹脸:“居然一直都没洗干净吗?那两个熊孩子也不提醒我一声。”

“应该是之前天黑,没看见吧。”他将我让进屋,又端了水来给我洗漱,而后低低道了句:“刚刚你和柳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噢。”

“金翎是打算马上就启程吗?”

“嗯。”

“也好,以她现在的修为在三界行走,自保已基本没有问题。”

我从洗脸的毛巾里露出两只眼,瞪着他:“完啦?”

“什么?”

“这就是你的看法你的想法?”

他淡淡反问:“不然呢?”

我一噎。

“倘若柳欠没有将自己的心迹以如此直白而激烈的方式对金翎表明,说不定他们俩就还能够按照如今的这种方式继续相处下去。假以时日,金翎心中的感情或许会对柳欠慢慢倾斜,那么对鲲鹏的执念也便可随之悄然淡化。然而只可惜……”潋尘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无声地微微一叹,随即探手将那块毛巾从我的脸上拿下,忽地皱了一皱眉,再度伸手碰了碰我的手背,眉心的纹路顿时又深了些:“怎么这么凉?”

我无所谓地揉揉鼻子:“在河边吹了一整宿的山风,大概还没缓过来吧。”

他望了我一眼,带了些许的责备及深深的无奈。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给我斟了杯茶水。

将这杯被他用法力加持过的热茶一口饮尽,我的五脏六腑顷刻间便如沐冬日暖阳,舒服至极:“你的这个本事倒真是不错,将来可以去摆个茶摊什么的,还省了柴火钱。”

他笑着摇摇头,没理我的臭贫,又递了把梳子给我:“还是有些草屑沾着,先梳理一下再洗。”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理直气壮:“你帮我呗,我自己又看不见。”

他愣了一瞬,抿了一抿唇角,旋即垂了一下眼帘,算是应了。

我坐在窗前,潋尘一手执象牙梳,一手拢着我的长发,梳齿顺着发丝自上而下,是那般的轻柔。

一时不禁想起那幅柳欠为金翎挽发的画来,只不过,此刻的我并未揽镜,所以无从得知自己和潋尘的神情,会是何种模样。

望着窗外一点一点升起的朝阳,感觉着身后之人仿若对待世上最紧要的珍宝般的小心翼翼,我忽地便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恍惚间不及细想,遂脱口而出:“按照柳欠的说法,你既然为我梳头,那我是不是应该为你做顿饭啊?”

“嗯?”

潋尘大约是没有听清,便停了手中的动作,稍稍俯□。

我回过神,却也难免有些怔忪,不知怎的,忽然很想要看看他,便下意识侧过头。

他的鼻尖滑过我的前额,温热的气息覆上我的肌肤。

我不禁颤了颤,仰起脸,上唇轻轻擦过了他的下唇。

微微一顿。

旋即他站直,我坐好。

一切,只是一霎,也止于一霎。

梳齿重新在我的发间游走,潋尘的手依然很稳,只是偶尔拂过我耳畔颈侧的指尖,带了一丝莫名的热度。

我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过了片刻,方问:“鲲鹏,是喜欢金翎的吧?”

潋尘默了少顷:“我只知道,他的最后一丝念想,是一个总爱翱翔于天际的小姑娘。”

“他会不会是直到死的那一刻,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许久,潋尘方涩声:“我,不知道。”

“我明白,你告诉她鲲鹏的实情,是怕她性子烈,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儿……不,应该说,她是一定会那么做的。可这么瞒下去,对她就真的好吗?”

潋尘静静地立了片刻,然后将梳子收起,缓步走过我的身边,背对着我凭窗而立。清瘦嶙峋的侧影在旭日朝霞的映照下,竟满是仿若笼于隆冬暮霭中的萧瑟悲凉:“恐怕,她其实也只是在顺水推舟,帮着我们一起瞒着自己罢了。”

☆、第二十九章

(32)

好容易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我表示浑身脑袋疼,拒绝再挪窝:“累死了,懒得动。”

“……那就快回房休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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