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了又如何呢？”潋尘睁开双眼，眸色幽深无底：“与他们何干，他们又为何要管。不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从这场变数中分一杯羹才是常情常理。神仙，并非无欲无求，天庭，更非不沾污垢。只是比凡尘俗世埋得更深，将原本的黑，漂成了现在的白而已。白色……”
他忽然挑眉一笑：“其实，是最能包容一切，隐藏一切，将所有的不同尽数化为一体的颜色。”
“不，不是的……”我心中蓦地一紧，脱口而出：“白色是最纯粹最干净最容不得一丝一毫污秽的颜色，就像你……你……”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既然此处如此藏污纳垢，你又为什么偏偏一定要趟这趟浑水？你究竟……”
“萧遥，有些事，我必须要做。”
他的手很凉，很凉……
“好，你的事我不管。我只问你，如何才能救杨戬？他既然尚保有元神，那么一定有办法可以让他恢复的是不是？”
潋尘再度阖上了眼帘：“没有办法。”
“不可能！”他的指节硌得我掌心隐隐作痛：“只要元神不灭，就意味着没有死。你以为我是个妖怪，就不知道你们神仙的修炼法门？你别想要忽悠我！”
他闭目不语，我则几欲抓狂：“就算是像‘通天教主’那样也成啊，就算是变成了一片白雾一团空气也成啊，好歹还能说话好歹还能想，好歹还算是……活着……”
潋尘总算开口，声音暗沉得几乎不像是他：“杨戬，不会想要那样活着。”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杨戬！你把他叫出来，你可以做到的对不对？我要问问他，我要亲口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是不是真的无悔无憾，是不是……”
我的指甲刺入了血肉，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渗出，最后一句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萧遥对不起，我做不到。”潋尘的眼睫投下了两片浓重的黑影，将他的眸子牢牢遮住：“杨戬的元神已经与‘盘古斧’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剥离。他，的确是已经死了，你不要再做任何徒劳无用的事情。”
我使劲眨了几下眼，越发酸涩难当。
他的脸就在我的面前，我能感觉得到他的鼻息，可是，我看不见他，只有浓得化不去的雾霭，层层叠叠：“都怪我，干什么要去找那些无关紧要的笨蛋的麻烦，干什么要浪费那么多时间东游西荡，干什么要……要相信你对此事并不知情。如果，我能当时就想办法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测，也许，还能……”
我站了起来，转身离开：“掌三界法度，统领三军，位高权重。你想得到，你放不下，这本就怪不得你。所以，都怪我……为什么要去喜欢白色，为什么要去相信白色……”
走出密室时，我似乎隐约听到了几声压抑着的重咳。
伸出手，指甲上残留着殷红的血迹。原来，我刚刚刺入的是他的手背。
舔一舔，既苦且涩……
第四十三章 臭猴子的子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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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的夜幕夜得非常之实在，乌七麻黑一大块将天地罩了个严丝密缝，月亮星星一个都没有，估计是被我给整怕了，正不知道在哪个几角旮旯里面玩躲猫猫。
周围很大很空，我有些冷。
前面就是南天门，我应该离开了吧？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
该报的仇报了，该弄明白的弄明白了，该救的救不了，该抓的抓不住，该认清的，也认清了……
我吸口寒凉刺骨的空气，拢了拢衣襟，刚想举步，却见一个活蹦乱跳的家伙一个飞踹踢翻了看门的天兵，然后向着我便直冲了过来。
“呔！你个妖怪，居然胆敢害我徒儿，且吃俺老孙一棒！”
臭猴子的台词几百年都不见变一下的，真是又懒又无趣。
“你的那根棒子一天到晚做掏耳勺用，臭烘烘的又不是糖葫芦，我干嘛要吃？”
猴子以这句话做开场白，打了那么多的妖怪肯定没有碰到过像我这样接台词的，于是举个大棒子打也不是收也不是，拼命眨着两只猴眼傻在了当场。
“喂，听说你的眼睛很好使对不对？”
猴子一听这话，连忙借坡下驴，将棒子往地上使劲一杵，抬头挺胸：“俺老孙的这双火眼睛睛能把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的所有伪装通通都看穿，让你们无处遁逃……”
“得了得了，不吹牛你能死啊？又不是牛魔王那厮……”我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的穷显摆：“别的不说，就现在，你能看出我的真身来吗？”
猴子的猴脸跟猴子的猴臀很快便成了一个颜色，龇着牙绕着我狂奔了十七八个圈，然后站定，干脆而响亮地说了三个字：“看不出！”还真是颇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架势。
我冷嗤一声，忽然觉得有些累，索性席地而坐：“我就知道你看不出，因为连杨戬都看不出……”
猴子挠挠胳膊，在我旁边蹲成了个标准大马猴的造型：“咄！你这妖怪，莫不是在说俺老孙不如那杨小圣？”
“给自己封个大圣，给别人就封个小圣，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谦虚客气啊！”我斜着眼睛睨着这猴头：“既没有他年长，也不如他本事大，空有一双号称很牛掰的眼睛却还不如一个睁眼瞎。你自己说，你哪点如他了？”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猴子居然没有被我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话给惹炸，反倒蔫了菜似的抱着个棍子垂头丧气：“也怨不得俺老孙会走眼，实在是那杨小圣太会做戏！俺老孙是一直到沉香那一斧子劈下去之后才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可……晚了啊！”
猴子边说边烦躁无比地随手拔下几把猴毛，吹得到处都是，呛得我直打喷嚏。
“你有病啊！快把那些杂毛给老娘收起来！”
猴子却置若罔闻一把一把又一把拔得越发欢腾，看样子大有拔出一只货真价实的秃驴猴子来的打算：“你别拦着，俺老孙这些日子就快要被生生憋死了！要不是怎么着都死不了，早就把自己个儿的脑袋揪下来送给你当球踢，一了百了，也省得活着闹心！”
我躲闪不及被弄得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眼泪鼻涕一大把：“娘希屁，你丫能不能先别忙着寻死觅活？杨戬还没死透呢！”
阿弥陀佛，这个世界终于他妈的没有满天乱飞的猴毛了……
臭猴子抖了抖身子收起毛，然后把那张滑稽的猴脸凑到我的鼻子跟前：“你说什么？杨小圣还没有死？！他在那儿？快快快！快带俺老孙去找他算账！”
“你该剪鼻毛了……”我把那猴脸给推开：“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法术是可以分离元神，然后将一部分元神给融入到某样物件里去的？”
“这么邪门的玩意儿，俺老孙从未曾听说过……”猴子想了想，猛然怪叫一声，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像拎只鸡一样将我活活给拎了起来：“你的意思是，那杨小圣……那开天神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