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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夜侍寝(48)+番外

“可是……”我两三步到他身边,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副水墨仕女图上,寥寥数笔,白色宣纸上勾勒出假山、石桌、石凳、假山前一从细竹,和伏在上面恬然酣睡的豆蔻少女。

我看着这幅简单清新的画,怔了一下。

扑面而来的,不是少女的娇憨,亦不是那睡颜的宁谧,而是作画人一腔缱绻的宠溺。

我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玠梧斜眼看来,缓缓收起画卷,置于匣中。

“可是什么?”

我回过神来,回道:“你发动战争,不也只是为了杀人。”

玠梧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凤目不带丝毫温度,如一汪清澈见底的冰湖,轻声道:“孤顾不得那么多。”

是的,玠梧需要血气,这是他赖以生存的食料。如兀屠所言,这跟老虎饿了要吃人,人饿了要捕杀飞禽走兽,根本无所谓正义与邪恶。

推理清晰准确,无懈可击,我难以辩解,却更难以苟同。

那时我并不知晓,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有了人的情感。是的,只有人的情感才是最矛盾最复杂的。情感认为对的,不一定经得起推敲,认为是错的,不一定经不起推敲。

无话可说时,我的目光落在那画匣之上,掷地有声:“若青鸳知道你如此视性命如草芥,她肯定会讨厌你。”

玠梧眉梢一动,脸色略微苍白,一室静寂。

兀屠看着我,血湖般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已经翻腾着浓郁的杀气。

我腿有些发软,缓缓低目,捏了一拳头的冷汗。

须臾之后,玠梧恢复了他的从容平静,还是那句话:“孤……顾不得那么多。”

说完,他起身离去,而我被兀屠和鬼车留在书房中。

兀屠眼底郁气森森,正眼都不愿给我一个,语带戾气,对鬼车道:“真不知尊主把这麻烦留着干什么。”

鬼车牵整黑色锦衫,安坐椅中,侧首,粗涩难听的嗓音沉沉道:“你体内这一脉剑根,远比本座想像中还为充沛,千万年来却无一丝血气喂补。”他顿了顿,继道,“别忘了你剑炉的身份。”

我默然不语。

“尊主一时恻隐之心,才留你性命,你没有选择。”鬼车语态轻松,和他那压抑摩擦的嗓音极不般配,戴着黑手套的手端起一杯茶,浅尝两口,继道,“别人动手,终不比得你亲自动手效果好。滥杀无辜你做不到,那先找些为非作歹的妖怪和死囚给你玩玩,总会慢慢习惯的。”

兀屠闻言冷笑:“无聊之极。”推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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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屠走后,室内只有我与最阴森可怖的鬼车,扫了他一眼,正打算开溜,他却用那十分涩哑难听的声音慢吞吞叫住我:

“天机镜。”

我昂首冷哼:“我叫槿儿!”

我是天机镜碎片,我也是轩辕剑的炉鼎,可在这之前,我是槿儿。

鬼车闻言大笑两声,颇为开怀,朝他身旁椅子指了指:“坐。”

我稍稍踌躇,还是依言跳上椅子,瞅了瞅他脸上那张令人心底发毛的狰狞鬼面具,冷冷问道:“干什么?”

他悠闲地靠上椅子,轻捧茶杯,吹了一口,厚哑的嗓音缓缓响起:“你不喜欢杀戮?”

我毫不犹豫点头:“上天有好生之德,看着万物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不是件很愉快的事么?”

鬼车又笑了两下,声音格外粗涩,听得我直泛鸡皮疙瘩,真不明白那么美艳的玠梧和冷俊的兀屠中间怎会夹着如此丑陋的魔物。(小槿儿还是有点儿以貌取人哦~)

“很好,那本座问你,天下为何有杀戮?”

我眼珠转了转,不明白他问我这个问题意图何在。

“世间为何会有战争这样的……杀戮盛宴?”

我抬头望着他。不知即不知。

“天地初开,即有欲、色、无色三界,地狱、饿鬼、畜生、人、魔、天六道,其后又渐渐有了仙、妖、尸诸类,自远古时代起诸族之间混战不休,族内内战不止,甚至可以说,一部神魔史,即一部杀戮史。神自诩主宰天地万物,司善罚恶,那本座问你,何为善恶?”

我张了张嘴,没回答。

“神伐魔,即为善?”

我想也不想道:“不是。”

“妖食人,即为恶?”

我想了一会儿,迟疑摇头:“不是。”

鬼车颇有些欣慰道:“孺子可教,你倒是神界中的异数。那你知道,什么是善恶吗?”

我又想了会儿,犹豫道:“顺理即为善,乖理即为恶。”

他迅速追问:“那么理又是什么?”

我默然,在他的引导下一步步陷入沉思。

“神的意志,便是天理?”他凑过头来低问。

我摇头。

“魔的意志?”

我还是摇头。

“人的意志?”

我继续摇头,回道:“我说不清楚天理是什么,但一定不是一人一族的意志。你说这么多,其实我明白,你只是想告诉我神做的事情不一定是对的,魔做的事不一定是错的。”我顿了顿,侧身看着他认真道,“两次神界大战,牵连六道众生,以致于生灵涂炭,大违天理,是错的。玠梧爱青鸳,是对的,可玠梧为了能和青鸳在一起,不惜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不惜剥夺那么多人的幸福来换取他自己的快乐,这是错的。”

他迅速反问:“那远古时代,烛龙率领诸神阻止尊主灭世,你觉得他是顺天理还是逆天理,是荼害苍生,还是挽救苍生?”

我回道:“顺应天理,挽救苍生。”

鬼车笑了笑:“他镇压魔族,杀害无数魔众妖兵,那所谓天理,又是谁的天理,所谓苍生,什么才是苍生?”

39永恒乐园

鬼车笑着反问我:“烛龙镇压魔族,杀害无数魔众妖兵,那所谓天理,又是谁的天理,所谓苍生,什么才是苍生?”

我思索了一盏茶时间,复虚心请教:“那按您的意思,只要是战争,只要是杀戮,就无所谓善恶。”

他苍然一息,举目笑叹:“岂止战争,天下事善恶正邪,又怎能一概而论?此一说,烛龙览冥与本座所见略同,自天地初开,他便以此为法则,身体力行。”

我愣了愣,鬼车口中所指,竟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主人——维持天地秩序世间法度,公正不阿,广受正道推崇敬赞,堪称天底下最完美无缺的神祗——烛龙览冥?

“你很意外?”

我冲他点了点头。

他低笑两声:“无怪乎如此,神亦好,人亦好,总是想当然地赋予自己崇拜对象莫须有的光环。不过,对本座而言,若览冥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卫道夫,那他亦不过如此。”

我愈发迷惑不解,终于端正态度,虚心请教。

“你可知晓两次上古战争的始末?”

“不过道听途说,愿闻其详。”

鬼车五指一挥:“说来话长,你既知一二,本座且问,直至敦玄天女自尽于尊主面前,引得尊主狂性大发,毁天灭地,览冥这才号令诸神伐我主公,再之前,你可曾听说他有何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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