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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夜侍寝(40)+番外

炤国的皇帝,我想起来了,青鸳说过,她的大姐也是被南桑国王送给了这个皇帝。

“有生必有死,生死轮回永无止境。火照之路接引灵魂至天堂,洗涤后的灵魂会重新回到凡间,开始他新的一生。”我平静陈述。

她只是沉默。

她以前是那样爽利的性子,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但此刻我分明感觉到她灭顶的痛苦,却仅看见她眼角的干涸。或许,她早把泪水流尽。

心头似被无形大手掐住,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但这种感觉让我软弱。

“你不想嫁,所以逃到这儿来了?”我坐到她身边,尽量让自己石头般生冷的口气放缓和,尽量让自己从“人”的角度去安慰理解她。

“我没有逃。”她说话的语气与死人无异,“炤国的皇帝有太多太多妃子,他要的不是女人。他要在圣山娶南桑国的圣女,将她献祭,这是停战的条件,是南桑国得以苟延残喘的交换条件。”她顿了顿,明明沉寂如死潭的眸子中跃出一股强烈的羞辱与愤恨,“我是自愿的。”

南桑国的圣山,自然就是这里——章莪山。

南桑国的圣女,传闻她出生之时,百凤朝祥,群鸾毕集,毕方鸟显圣,亲自为她洗礼沐浴,她的名字叫做——青鸳。

炤国皇帝作为异族,玷污圣女,以圣女之血污染南桑国视为生死源头的章莪山,他不诛国而诛心,却只是向天下昭示,南桑国国运和人命,皆不过他手中予取予求的玩物。

人间有人间的兴衰起落,夭舍是神,他不会干预凡间恩怨情仇。

而她是自愿的,我帮不了她。

我从来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却不知无能为力会让我的心脏揪得更加厉害。

我不会安慰人,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注意着她面上每个细微的变化。

“槿儿,以后我来不了了。”她呆呆地呢喃,“旋鹰堂兄以为我要逃跑,故意撤走侍卫……其实我只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我的亲人和朋友……就只剩你和旋鹰堂兄了……我要保护旋鹰堂兄和南桑国。”

明明看似坚强无比的话从她孱弱苍白的唇里吐出,原来如此渺小无助。

刹那间,我脑海中冒出无数种可能。

把青鸳永远留在章莪山结界中,纵使对方是通天的皇帝亦奈何不得分毫,可此举的代价,倾其一国万民,她的下场则是永远无法解脱的自责与噩梦。

抑或放青鸳走,待她被祭杀时刻狸猫换太子,我变作她的模样替她受死,事成之后,带着她回到这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从此悠游天地,无拘无束。然而,我根本走不出章莪山。

夭舍曾经对我说过,一人,一国,甚至一朝天下,都远不及我的出现来得祸患。他说,从我的本体出现于世间那刻,便一直被禁锢于钟山,由天底下惟一堪与帝炤分庭抗礼的烛龙览冥亲自看守,所以,回到钟山世隔绝是我的宿命。

还有一种可能,放她离去,不思不想,我独逍遥自在。然,今时今日的我,做不到冷眼旁观。

我想了许多,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直到青鸳黯然起身,挤出笑容同我告别:

“帮我留住狴犴,别让它跟我走了。”

可笑,我又怎留得住这头巨兽。

任青鸳拳打脚踢,狴犴就是跟在她身旁不离分毫,我则一直坐在蘑菇石下看着他们。同样的碧水蓝天,同样的鸟语花香,同样的喧闹,同样的人和动物,我却再也不觉得开心。

青鸳,她教会了我寂寞,也教会了我离伤。

青鸳始终甩不开狴犴,面色一片苍白,却依旧没有流泪,她重重吐了口气,不再睬它,最后朝我笑笑,绝然离去。

她的身影渐渐变小,我的心渐渐发涩。

就在我忍不住起身追去刹那,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陡然显出血一般的诡异光芒。

我在第一时间飞掠至青鸳身旁,在她身边看到另一个自己。

33炤帝玠梧

我在第一时间飞掠至青鸳身旁,在她身边看到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蹙眉看过来,蓦然间,我有些了然。

那诡谲的光芒魔气森森,阵阵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震得我四肢发软,两眼渐黑,仿佛被无数恶魂厉鬼缠住,勒得我无法呼吸,积压在最深处的某种庞大尖锐的力量呼啸欲出,滚滚翻腾。

我尚且如此,遑论凡人,必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我感觉到,夭舍的结界正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量从外界强行撕碎,随着他结界能量的消逝,压制我穿越本能的封印正在一点一滴解除。

看着凝眉肃目的另一个自己,由始至终我只有一个念头。

屏气凝息,印堂青色虬形花纹若隐若现,下一瞬间,我消失于这个时空。

消失的我穿越回一炷香前,在这奇诡的红光撕碎夭舍的结界前,我出现在青鸳身旁,竭尽毕身灵法为她起了一层薄薄的光盾。不知何时,狴犴亦赶至她身旁,爆起法力。

狴犴、那个时空的我与这个时空的我一起合力维持着这个光盾,以微薄之力为青鸳抵御着若泰山压顶的威煞。

当一切结束时,我回到原本的时空,低眼看着只是晕厥过去的青鸳,双腿一软,跌跪在她身旁。

狴犴更加拼命,几乎耗尽全部灵法,被迫化成一条小龙,钻进青鸳袖中。

然后,我慢慢抬头,看着眼前一行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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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最先惊摄于我的,是那对宛若血池的双眸,我甚至能感觉到枯骨厉鬼在那潭子里挣扎哀啸。

墨蓝而近乎黑的长发不羁披散,在狂风下飞舞。一身漆黑甲胄,肩甲利刃如轮。猎猎鼓动的披风下,隐约可见小麦色虬结的肌肉。压抑沾染着血气的黑色厚重面盔围住整个脖子和下巴,宛若武神下凡般倨傲张狂。

他单手扛着一把几乎与他等高的巨剑,直柄,双面,厚脊,无刃,无鞘,泛寒剑身雕刻着血红色的骷髅龙纹——属于上古时代的符咒。

在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人一马和一辆马车。

骑马的男人和他的马几乎融为一体。通体黑质,泛着幽幽蓝光,宛若鬼火。他面上戴着厚实狰狞的鬼脸面具,密密实实遮挡住整张面容,连眼睛都看不分明。他身上也是罩着厚厚实实的黑氅大跑,一直盖住胯/下那头浑身漆黑盔甲的战马身躯。

最后面的是辆马车。无论马、车,抑或驾马的两人,都是通体漆黑如夜。尤其两个赶马人,我几乎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他们浑身散发着死亡冰寒,皆以黑布蒙着双眼,身披黑色兜帽和黑色披风,连隐藏在底下的盔甲都是黑色。

戴着鬼脸面具的人默默看了我会儿,转身对着马车里躬身道:“尊主,是她吗?”

他的声音如木机转动,厚实却十分涩哑难听。

马车里传来一阵淡淡的咳嗽声,不多时,苍白却光润如玉的修长手指从帘里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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