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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同人)龙文章与孟烦了(15)

现在,我们是军人。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军人的分内事,我们要打的是军人当打的仗。

我选择了相信虞啸卿,我相信他对此战有着最坚定的决心和意志。我要做的,我能做的,唯有倾尽全力将所有的部署谋划做到极致。

以求用最低的代价取得最好的结果,以求用最少的生命来偿最深的亏欠。

我和虞啸卿同岁,我比他年长十天。他说他该“称我为兄”。

我的“四天”让他很生气,他说他要向我证明,信得过就是信得过,四个小时就是四个小时。

其实,我从来没有信不过他。

我信不过的,是他的身份。

那个他生来就有的身份;那个给了他一切,掌控他一切的身份。

我孑然一身四处漂泊了那么多年,听到他称我为兄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了一种久远到陌生的感觉,我想那种感觉应该是“亲情”吧。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倘若,倘若我真的有他这样的一个弟弟,那该有多好。

然而,他的四个小时已经成了两天。

他永远斗不过他的身份。

就像我和他永远都不可能是兄弟,血脉相连生死与共的兄弟,同命的兄弟。

不管是两天还是两个月,不管是先锋突袭还是侦查。

现在,我和我的袍泽弟兄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我们的分内事:坚守,活着。

孟烦了:

两天早就过去了,出没在树堡周围的,依然是蝗虫一样连绵不绝的日军。虞师的兵除了树堡内的我们以外,依然全部无比坚定地扎根在东岸。而所谓的“胜利”自然是连影儿都还不知道在哪里飘着。

自打第一天,我们挨个从观察镜里看到东岸原本的剑拔弩张大战在即,已转眼变成了风平浪静一片祥和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援兵”,提起过“胜利”。

炮灰们是因为被“卖”得次数多了,被“卖”得习惯了。所以对这些个曾经的承诺,现在的保证,都再也不会抱任何的希望。精锐们是因为不相信他们的虞师座,真的会做出这样他本人向来不耻历来义愤的事情。所以他们便以沉默来捍卫他们的信仰他们的信念,他们心中的那个“神”。

其实,我很羡慕何书光张立宪他们的沉默,有个能让自己全身心去相信的“神”,真幸福。

我想,我的团长一定比我还要羡慕。

心中有了“信”,就不会有“不知道”。

我心中没有“信”,所以我永远有很多的“不知道”。因了“不知道”而“怀疑”,因了“怀疑”而“逃避”。

我的团长心中也没有“信”,但是他选择用“做事”来面对“不知道”。

这几天,他一直在广播里对竹内极尽油嘴滑舌笑骂调侃之能事,用响彻怒江两岸的他那缺德冒烟的声音,成功地激怒了日军,消除了我们的恐惧。还让东岸的虞师明白,我们没有胆怯没有溃没有垮,我们依然充满了斗志,我们依然在战斗。

只有在他三米之内的我,才能看到似乎永远嬉笑怒骂信心满满的他,在转身背对所有人时的空洞和绝望。

我绝对相信,如果他用这样的空洞和绝望去面对所有人,片刻之后这个树堡就会重回日本人的怀抱。

他信了虞啸卿,虞啸卿却还给他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把这个“问号”藏进心里,任凭它将自己的心钻得千疮百孔。然后向跟在他周围的人,片刻不停地挥舞着用他全部的精力和心血凝结而成的,一个充满希望和乐观的“感叹号”。

只是,这么做,你的精力和心血很快就会耗干的。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你还剩下什么,一颗装满了问号破碎不堪的心么?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我们该怎么做?我的团长。

龙文章:

川军团参与此次行动的那帮人按照我的要求,每个人带了四天的口粮。但虞师特务营的弟兄们并没有带,因为他们坚信的是“四个小时”。

攻入树堡的当天起,背上来的食物和水便由我统一分给这里的所有人。

只不过,我分配的标准并不是“两天”,而是“不饿死人”。

因为,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在这里坚持多久。

虞啸卿能退一步就能退一百步。

我不怀疑他求战之心的坚决。

但我更加不怀疑无论多坚决的心,一旦有了空隙,随之而来的必定会是千里溃坝似的土崩瓦解。

何况,从我们这样的“火力侦察”,到所有相关“攻击力量”的重新全面部署,又何尝可能是在“两天”内就完得成的。

好在,虞啸卿毕竟是个真正想做事的人。

好在,虞啸卿毕竟是个有以死报国之志的军人,而非为利则万事皆可抛的政客。

由他坐镇东岸,至少可以为坚守树堡内的我们,提供最大限度的炮火支援。

至少,他会尽力让我们不会,或者晚一点儿,变成彻底的“孤军”,变成真正的“炮灰”。

而我所要做的,是让所有跟着我冲到这里的弟兄们,不会死在听天由命和恐惧绝望里,晚一点儿死在弹尽粮绝和鬼子的枪口下。

何书光说“虞师座万岁”。

我真希望,他的虞师座能在他的心里“万岁”。

我真希望,我能活上一万年,用这万年的岁月,来还我对你们的亏欠。

而你们,已经完成了你们的分内事,尽了你们的本分。

无论是生是死,你们不亏不欠。我的袍泽弟兄。

孟烦了:

今天虞啸卿给我们发来了贺电,恭贺我们所有人“坐地平升一级”。

因为我们霸占了人家竹内联山的树堡,已经一个月了还未归还。而且我们到目前为止居然还没有死绝。于是乎“虞师座”和别的一些这“座”那“座”很是唏嘘感慨了一番后,一致同意决定赏给我们这个天大的荣耀。

南天门,第三十天。

贺电是张立宪拿来的,这家伙的半边脸在冲上南天门的第四天便毁于日军的毒气。现在的他看上去着实有几分狰狞,可我却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顺眼。

就像迷龙与何书光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从见面就眼红的冤家对头,变成了一起厮混打滚的狐朋狗友。

我的团长对着贺电说“这娃,终于成唐基了”。站在旁边的张立宪没有任何反应。

我相信就算是何书光听到这句话,也一定不会再立马拉出个拼命的架势说“虞师座万岁”。

哦,对了,何书光死了。

南天门,第二十九天。

我们把何书光抬入停放尸体的房间,那里睡着在树堡的这些天,我们所有死去的弟兄。

房间里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空投铁箱,这是我们的美国朋友,麦师傅。

他的躯体已经在我的团长亲手发射的那枚炮弹中灰飞烟灭。

他的灵魂已经升入了天堂。他死的时候很像是耶稣。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