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殇宠(146)+番外

廉宠手脚冰凉,不自觉握住宇文殇的胳膊,脑海莫名浮现当初玄算对她说过的话。、

“世间两度陷于魔道,万年后,帝殇君临,人世将历第三劫,便在明年。”

“史料记载,溟鹰太子掳你回国,逆龙帝遂兴杀戮盛宴,灭其全族。若要消弭此难,或者,你返回异世……或者,你永远留在他身边。”

她当初走得仓促,连他都顾不上。赶至剑坛,回想玄算,隐约觉得不妥。但玄算说他是因为溟鹰掳劫她而发难,她都消失了,他也怨不得别人,遂不再放心上。回到现代后发现自己还在伦敦,立刻联系Christophe,在他帮助下偷渡回中国,然后赶至太平洋军舰。刚赶到军舰便遭遇海啸,好不容易在海底神殿找到楚怜,一系列事情发生,她脑子哪里想得了其他事情。在秦王府养伤时,她也偶尔念及此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愿深思。

她手上的人命本就不少,没有亲身经历,又怎么能体会宇文殇那数年杀伐,到底意味着怎样的人间练狱。

“为什么……”她不自觉开口,“我明白战争无情,可是……为何屠城”

宇文殇残酷冷漠,嘴角微撇:“四面受围,战线太长,若不杀之,必然生变。何况俘虏众多,粮草难济。唯杀,可重伤诸国元气,令其无力再与我大炤为战。”

十二年了,这是第一次听到逆龙帝提及这段惨事,纪章怔然盯着他,难再言语。

廉宠知道他说得没错,可脑海又不禁浮现以往在夜阑东宫练功房中的绝世少年。

“和而不杀,乃王道,非杀人道。”这是她说的。她一心想着教他武功,难道又不知不觉误导了他?管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唯杀为是,在她对他影响最深的时候,她却没有告诉他什么是止戈为武。

众人一片沉默。半晌,纪章缓缓开口:“皇上……当年楒旻走时,知道吗?”

宇文殇轻哂:“理解,但是可以不赞同。朕不过是选了最省事痛快的方法。”

一句话,又一次令众人哑言。

“李颦儿。”宇文殇再度开口。

那蒙面女子立刻起身跪礼:“奴婢在,陛下请吩咐。”

李颦儿?廉宠探头望去,难怪觉得眉目熟悉。

“你速速返回秦王府,继续假扮贵妃,传出贵妃其实在秦王府的消息。”

冷酷绝情,丝毫不在乎李颦儿生死的命令。

李颦儿身子轻颤,随即恭敬道:“奴婢尊旨。”

难怪乎她觉得身影熟悉……以前那个小丫头渐渐长大,身形背影甚至气质都与她极其相似。

说到李颦儿……为何此次回来,她没见着玉嬷嬷?

“颦儿。”廉宠起身喊住正欲离开的她。

“娘娘有何吩咐?”李颦儿恭敬清冷福礼。

“你……娘呢?”她心里隐隐不安。

“母亲已经去世十一年了。”李颦儿平静回答,不顾惊愣当场的廉宠,福礼离去。

不仅太子走了……连玉嬷嬷也走了……

廉宠脑海一片茫然,双眼微黑,趔趄后退。

最后一次,她回到泰阳,她没有耐心等待文鸢带她去见太子,她甚至没有理睬一直追在她身后哭泣道歉不止的玉嬷嬷。

再回首,天人永隔。

如今,她又让玉嬷嬷的女儿代她犯险。

到底是谁亏欠了谁。

“让颦儿……”她下意识说道,却猛然闭嘴。

她不原意别人代她冒险,她想让他命令颦儿回来。可是她不能开口。

她明白,此时此刻,她不应该去管别人,唯一该做的事是留在他身边。

她亏欠了很多人,可她只能自私地选择补偿一个人。

------->------->------->------->------->------->------->------->------->-------

在山洞稍作整休,宇文殇派出纪章、凌夔各带人马分头探路。待众人走后,他埋头书信,放飞鹰隼。回过头来,发现廉宠正抱腿看着他。

迎上那森冷幽深的冰眸,廉宠垂眼。

他踩着草木走到她身边蹲下,冷声道:“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通天峡……可能是头被撞了,也可能是发烧……”她老实回答,又急忙加了句:“对不起……我没想好怎么和你说,所以才没承认。”暗自却嘀咕,反正你早就发现了。

心虚地瞥过他一眼,还是那副漠然的面瘫表情,不禁对比起这次回来,她恢复记忆前后他的态度。为什么对着什么都不记得的她宠溺万千,可对着真正的她,却始终没给过好脸色?

“这些日子,你一直乖乖呆在秦王府?”他依旧零度口吻,看不出任何心思。

“嗯。”廉宠点头:“我怕给你添麻烦。”

宇文殇凤目微敛。这半个月她一直在王府养伤,他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她其实并没有恢复记忆,所以召回了派去扰乱她行踪的人马。不过,依她冲动的个性,居然能沉住气,想必是宇文烨的功劳。

……宇文烨……

见宇文殇不再说话,廉宠缓缓向他身边挪去,探手搀住男人左臂,将头靠在宽阔的肩膀之上。

宇文殇面色愈冷,渊底绝寒,森森浸霜。

半晌,他轻声道:“真的不走了?”

廉宠飞快点头,抬首仰望他峻峭侧面。

他凤目平视前方,嘴角蕴含青冥残空:“朕现在可有三千后宫。”

廉宠愣了愣,目光闪烁,迟疑道:“我……当初走的时候……便希望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现在的样子,我有心理准备的……以后我们一起想办法……”

一声冷笑,他满不在乎道:“朕封了剑坛。”

心底一喀,廉宠只“哦”了一声。

“如此,你也不怨朕?”他语带讥讽。

廉宠垂首,轻声回答:“嗯。”

沉寂寒渊微动凝烟,那清冷面孔曙色隐隐,他终于缓缓扭头,郑重地看着她:“不后悔?”

廉宠拼命摇头。

“若又有非常重要的事呢?”他冷讥道。

眼底掠过一丝尴尬,廉宠轻轻开口,宛若天籁:“以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换作十二年前的少年听闻此誓,恐怕早碎冰熠阳,眉飞色舞。抑或面对一无所知懵懂怯懦少女的霸情君王,必然满眼溺色,怜惜有加。

可此刻的铁血皇帝,只是敛光入幽,不动声色,薄唇微勾,吐露阴言厉语:

“如此,若你以后再反悔,便怨不得朕不择手段了。”

廉宠通体发寒,陡然心生惧意。

她放开双手,与他微微拉开距离。垂目惆怅,心下黯然。

惨惨云景晦,阴溪树穿浪。

原来,被一个人全不信任的感觉,会是如此心酸难堪。

------->------->------->------->------->------->------->------->------->-------

明明近在咫尺,却远若天涯。

廉宠突然觉得心很痛,眼眶发涩,头埋于膝盖,双手环臂,若有所失。

正独自怆然,手臂忽被抓紧。惊措之间,已被人拦腰抱起,飞纵跳跃,隐于古树密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