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仪路过沙发,笑说:“柏小姐,你不能这么说,你要说准时见到她,早产对baby不好的。”
柏灵笑道:“我太激动了。”
陈淑仪说:“您已经激动好几个月了。”
柏灵道:“我的女儿,我为她激动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陈淑仪无奈了:“是是是,你的女儿,没人和你抢。”
柏灵给女儿取了两个名字,英文名叫Angel,中文名叫作柏奚。
裴宴卿在这时打断她,问道:“是哪个xi?”
陈淑仪比划了两下,有点复杂,她说:“有光的那个。”
柏奚垂眸安静。
裴宴卿拿出抽屉里准备好的纸和笔,翻到笔记本第一页空白,道:“有劳你写下来。”
陈淑仪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着,字迹清晰。
裴宴卿拿起来,递给柏奚。
纸上是一个“熹”字。
光明的意思。
柏奚捏着薄薄纸页的手抖动,她轻轻地深呼吸了两下。
陈淑仪继续往下讲。
柏奚的出生确实如一束光照进了柏灵的生命,但是照不亮她内心所有的阴霾。
她拯救了母亲的一部分,却拯救不了她的全部。
柏灵有抑郁症和严重的精神焦虑,后者发作时伴随惊恐障碍。柏奚出生后,大多数时间柏灵是正常的,一发病她就会把孩子交给陈淑仪,自己反锁进房间里,不让柏奚看见。
柏奚在门外站着,有时候会听到里面传来的喊叫声,别过来,别过来,还有哭声。
陈淑仪连忙把她抱走。
除此以外,柏灵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母亲,她给予柏奚所有的爱,毫无保留。
柏奚的童年是圆满的,被妈妈的爱包围得密不透风。
天不遂人愿,意外还是发生了,一切戛然而止在那个冬天。
柏奚敲开了陈淑仪的房门,金发混血的小女孩揉着眼睛道:“妈咪不见了,陈姐,我要去找妈咪。”
陈淑仪给她穿上厚衣服,牵着她去院子里。
从前院走到屋后,晚上光线不好,陈淑仪什么都没看到,柏奚已经先喊了一声“妈咪”,朝前奔去。
等陈淑仪看清面前的景象,下意识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柏灵死在游泳池里。
香港小报报道死因是意外失足落水,后来警方进行尸检,在胃里发现了过量的精神药物,法医推断是她死于精神病发时的幻觉,总之逃不过“自杀”两个字。
可在陈淑仪发现以前,柏奚睁着眼睛,已看得一清二楚。
她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接着警方查案,陈淑仪等人去警局挨个配合问询,柏灵唯一的表弟宋得昌得知消息找上门来,到处乱哄哄的。
陈淑仪回来才发现她烧得神志不清,满脸通红,赶紧让人送她去医院。
后来的事陈淑仪就不知道了,柏家女主人身故,合同解除,她女儿寒假从国外回来,再回过神已经新年过去了。
她去向警察打听过柏奚的去向,警方说她的亲人收养了她,陈淑仪只是一个保姆,她做不了什么也无法做什么。
一去经年,至今一十八载。
陈淑仪接过裴宴卿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泪。
哪知道柏小姐的女儿,后来会过得和她妈妈一样苦。
柏奚靠回到枕头上,看着面前默然垂泪的陈姐,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讲过的所有,格外沉默。
裴宴卿往病床前走了一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小姐。你知不知道柏灵的英裔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叫George还是叫Joe我不确定,但我记得他的中文名,他姓安。”陈淑仪肯定道。
柏奚倏然抬眼。
安。
Angel。
所以柏灵不仅深爱她的女儿,同样爱着她女儿的爸爸。
裴宴卿送陈淑仪出病房,让卓一雯先带她去休息一下,自己折身返回。
柏奚轻轻喘气,抬起微红的眼圈看她。
她这个人内敛惯了,一般用这种眼神看她,就是想要她回避。
裴宴卿却说:“我从陈淑仪那里意外得了样东西,是一张照片,当年她从柏家离开,不小心收进了箱子里。”
裴宴卿打开包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塑封的相片。
柏灵抱着三岁的小女孩在花园里,蹲下身亲吻她的脸。
女孩有着长长的金发,琥珀色的眼睛,五官俨然是缩小版的柏奚。
裴宴卿把这张照片放进她的手里,在她耳边道:“你不是承受灾厄的人偶,你是你母亲的爱和希望。”
裴宴卿说完这句话便朝门口走去,她轻轻掩上门,背靠着墙站在门边。
片刻之后。
病房里传来像是野兽哀鸣一样的哭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虽然柏奚的伤势好转,但裴宴卿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情绪的持续冲击,所以一直在门口守着。
一边低头看钟表,实在不行只好提前干扰。
好在宣泄一样的痛哭只存在了不长的时间,裴宴卿又数着腕表等了十分钟,才叫上唐甜一起进去。
柏奚半躺在病床上,维持着出门前裴宴卿看到的姿势,照片不在外面,应该是收进了被子里贴身放着,因为她的一只手也在被子里。
她眼圈残留的红色很少,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亲眼见证所有的事,裴宴卿还以为她对柏灵的感情不深。然而一切发生的事都证明她平静镇定的外表之下,灵魂的执念和疯狂。
或许是长年累月植入骨子的性格,或许是她没有完全宣泄出来,她坐在那里,神色有种失魂的冰冷,看向进门二人的目光说不出的木然。
总之……
裴宴卿走近她,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沿着耳根摸到她带着凉意的脸颊,指腹抚了抚,继而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神对焦到自己脸上。
柏奚茫然的眼珠动了动,琥珀色瞳孔倒映出裴宴卿的影子。
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裴宴卿意想不到的举动。
裴宴卿一只手还在半空,便被她抱了个满怀。
唐甜捂住了眼睛。
虽然只是抱了一下,但总觉得她们俩会突然上演限制级怎么办?
她该不该回避啊?还是说趁她俩没注意到她赶紧多看几眼?
娜娜姐,怎么办,唐甜紧张且兴奋。
裴宴卿摸在她脸颊的那只手重新落到她的后脑,穿过发丝,温柔顺着她的背。
柏奚的脸埋在女人的颈窝里,时不时地挨蹭,越陷越深,仿佛要把整个人都融进她怀里。
裴宴卿衣衫险些不整。
但柏奚显然不是要做些什么,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更不允许。
裴宴卿拉了拉自己被弄开一半的领子,一不小心把柏奚的脸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