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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短篇3(36)

账本清清楚楚,事无钜细也交待清楚了。

二少夫人悄悄跟娘家人说:“可见传言信不得。我那婆婆人好得很,哪有抓权不放。必是大房立不住,公公才不叫婆婆交了中馈。”

林莹反而博了好名声。

陆泽原担心过她与陆泓的妻子相争,没想到这次她放权放得这样痛快。他私底下又往林莹房里抬了好几箱子东西。

连地契都多了好几张。

林莹身家丰厚,也不在乎中馈那点油水了。

从前还想着掌权,如今却更想摆脱中馈。

因掌着中馈,上院便是府里的人人瞩目的地方。如今权力移交给二少夫人,便没那么多目光了。

摆脱了陆澄所带来的踏实感,使林莹终于决定结束巽风和她的事。

她早就厌了腻了烦了这段关系,早就不想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了。

陆澄能偶然撞到,就迟早也会有别人会发现。

林莹想彻底踏实。

有些事白天是不好做的,还是要趁晚上,得趁着陆泽不在家的日子。他常有公事,忙起来不着家。

他还特意提前跟林莹说了:“这几日我都在衙门,有事可以派人去与我说。”

林莹温柔地给他系革带:“注意点,别耽误吃饭。”

陆泽不在的夜晚,巽风来了。

最后一次,林莹想,最后一次。

她与巽风极尽欢爱。

事后,她披衣起身,走到桌旁执起了壶斟茶。

她背对着床,仰头——当然没有真的喝,那茶水中,她放了砒/霜。

假装啜了茶,她转身回到床边,将半杯茶递给巽风:“还温着。”

巽风不知为何不接那杯子,只看着她。

林莹心头莫名紧张起来,假装漫不经心的模样:“喝口水。”

巽风接过了杯子。

林莹看着他,他却不喝,只凝视着半杯茶。

“怎么不喝?”林莹笑了,“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

“莹莹……”巽风的声音似乎有些哑,“我不渴……”

林莹说:“润润喉呗。”

她还是想他喝。

巽风握着杯子,垂下眼。

许久,他抬起眼:“莹莹,有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嗯?”

“其实,我当爹了。”

“咦?”林莹说,“恭喜啊。”

但她嘴上说着恭喜,眼睛却盯着那只茶盏。

巽风说:“我有两个孩子了。一男一女。”

林莹只说了一声:“哦……”

她的眼睛依然盯着茶盏。

她干脆伸出手:“快喝,喝完给我。”

她还是想他喝。

巽风垂眸看了看那茶汤,又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仰头喝下了那半盏温茶。

巽风死的时候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疼痛翻滚。

他肯定是疼痛的,据说砒/霜中毒是非常痛苦的。但他忍耐疼痛的能力也是很强的。

他只紧紧地抓着被褥,忍着剧痛,唤她:“莹莹,莹莹……你靠近些。”

但林莹怎肯靠近,巽风功夫很高,他若临死暴起,带着她去地下陪他,那可太不值了。

林莹只远远地看着巽风在床上念着她的名字,痛苦死去。

他最后一句话:“莹莹,你……从来没……信过我……”

林莹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直到他一动不动,她才敢过去,摸过鼻息,确认他死了。

这个纠缠了她这么多年的男人终于死了。

林莹如肩头卸下一块大石,颓然坐在了床边。

轻松了吗?

好像是吧。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没有预期的那么轻松。

林莹发了会呆,还是站了起来,卷起袖子,把脚下的脚踏推到一旁。

撬开青砖——巽风一直说要给青砖勾缝,勾了缝之后就平稳牢固了。她一直借口动静大,没让。

她把青砖撬开,稍稍扒开些土,露出了下面用床单包着的大土包。

她想杀巽风的念头是在杀陆澄的时候就有的。

杀人是道坎,迈过去之前百般的难,一旦迈过去了,杀了第一个,就敢杀第二个。

当日挖坑的时候,她一直让巽风挖大一些,大到后来又要用土包回填了一半,便是已经预留了巽风的位置。

但林莹还是算错了。

因为她没有本事像巽风折叠陆澄那样折叠巽风。人的骨头,岂是随随便便能折断叠起来的。巽风叠陆澄的时候看着轻轻松松,给了她误导。

林莹还是得跳下去继续挖坑。

还好这次她准备的铲子比之前那个大很多。但依然很辛苦,毕竟是重体力劳动。

林莹气喘吁吁把一铲子土抛到外面,抬手想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忽然滞住。

床内侧的帐子上,投着一个人影,静静地,好像在看着她。

林莹浑身都僵了。

是人还是鬼呢?

是陆澄?

还是刚死的巽风?

林莹的视线落在床上巽风的尸体上。男人的眼角有泪痕。

不是鬼。

林莹不信鬼的。

只能是人。

林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转头去看。

房中,陆泽负着手,正静静看她。

他说要好几天不回来的。

他如果正经走门进来,院子里不可能没有动静。

都没有,那他就是像巽风那样进来的。

是了,他的功夫也很厉害,也能飞檐走壁。

林莹握着铲子,蹲在坑里,不敢看陆泽。

这个坑,好像不是为巽风挖的,是为自己挖的似的。

林莹紧紧地握着铲子,闭上了眼睛。

陆泽一步一步走近的脚步声,像催命,心脏跳得有回声。

陆泽却迈了过去,站在床边,掰过巽风的脸看了看。

“就是他吗?”他说,“你的小情人?”

林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不敢回答。

一双手握着铲子,指节发白。

显是怕极了。

陆泽叹了口气,弯腰对她伸出手。

林莹不敢抗拒,握住了他的手,被他一把从坑里提了出来。

陆泽还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很无奈:“自己嫁了什么人,心里没数吗?杀个人,还要自己动手。不会与我说?”

林莹终于敢抬眼看他。

“行了,怕成这样,都不像你了。”陆泽摸着她的后颈,“我早知道你有事,不过懒得管你们罢了。”

林莹垂下眸子:“你……会杀我吗?”

“嘿。”陆泽吐气,“你呀,你呀……白做这些年夫妻,到现在你还是不信我。”

巽风也说她不信他。

的确,林莹从来只信自己,不信任何人,也不信承诺,不信人心不会变。

陆泽道:“我当年便与你说过,别让他到我面前来,我会杀人。当然要杀的是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当年便知道。”

林莹咬着唇,恐惧化作眼泪流下来。

陆泽轻轻拍拍她的背心:“不过杀个人而已,瞧把你吓得。胆子大点。”

他转头看看床上的尸体:“他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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